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郑永泰艾琳 > 章节目录 第3章 离婚(三)
    “晓晓,我们离婚吧。”



    郑永泰外出学习了三个月今天才回家,人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后,愣头愣脑甩给我这么一个炸弹。



    “离……”婚!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掌在浴缺沿上,微微撑起身子靠近些,轻声问:“永泰,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郑永泰重重吐出一口气,扭头正对着我,吐字清晰,“我们离婚吧。”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双肩陡然一松,撑着的身子颓然垮下,咬牙强抑住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永泰,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他收回视线转回头,留给我一张僵硬的侧脸,态度坚决,“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现在决心已定,所以,离婚吧。”



    离……婚……离……婚……



    我头晕眼花身子晃,随着身体一起打颤的牙齿,一点一点,咀嚼着这两个字。



    结婚之前就根本没什么感情,勉强凑合了两年,越过越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不想耗下去了——这,就是郑永泰突然提出离婚的所谓理由!



    悲愤委屈的眼泪喷涌而下,我以无法控制的哭腔哀哀地控诉:“郑永泰,你把我林晓晓当什么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宽宽,怎么可能干干脆脆地想合就合想分就分?我妈她病情恶化人躺在医院里,医生说闭眼走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你知道我这些天天过得有多焦心吗……”



    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的哭诉——肝癌晚期的妈妈病情突然加急!



    深秋的夜晚凉意浸人,孤零零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出门太急只穿着一层单薄睡衣的我,在寒意的浸泡中双手抱臂蜷缩着身子。



    突然,一件男人的大外套搭在背上,我心中一喜:“永泰……”抬头看清灯光下的那张脸后,我还未爬上眉梢的笑意卡住,低头看着地面,“大半夜了,你怎么也还在医院?”



    “出差五六天没能来看我妈,所以,今天晚上留在这里陪陪她。”



    他是我曾爱之入骨的前男友赵斯鸣,我婚前唯一恋爱过的对象,也是把我伤得入骨的男人。



    说起来还真是巧合,我妈肝癌晚期,他妈脑溢血,前后几天同入了这家医院。因为这个巧合,分手后便断绝往来的我们,重逢了。



    医生又一次将妈妈人鬼门关拽了回来,大概是同情我的孤苦,一直妈妈转回病房后,郑斯鸣才离去。



    而身份仍是林家女婿的郑永泰,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打过来。



    大清早的,还在外地出差的艾琳打电话过来:“听永泰说,你妈昨天晚上突然病急,是真的吗?”



    我和艾琳俩人偶然相识后很快成了朋友,然后她把我介绍给她的好哥们郑永泰,是我们的大媒人。



    我心头一紧:郑永泰大清早的为什么要给艾琳打电话?难道他已经铁了心要跟我离婚,所以让她来帮忙劝离吗?



    果然,艾琳在询问了两句问:“永泰说他跟你提了离婚,让我劝劝你放手成全他,你是怎么想的?”



    为防止妈妈听见,我捂着电话出了病房。



    “我……这事儿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离婚?我……”说着说着,我不争气地流着眼泪,还抽噎过来。



    艾琳在电话里轻叹一声:“我看,他态度好像挺坚决的。”



    “……琳姐,”我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止住抽噎,“你帮我劝劝永泰好吗?宽宽还那么小,而且我妈又是这么个情况,我……我……”又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晓晓,永泰的脾气你和我都了解,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万一他铁了心不回头,你准备怎么办?”



    “我妈现在这个情况,连宽宽我都没时间照顾,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管那些。琳姐,等你出差回来后一定帮我劝劝他,好吗?”



    艾琳大我一岁半,虽然皮肤没我白眼睛没我大,但个子比我高,工作单位比我好,家世背景甩我一条大街,人脉资源之广就更不用说了。



    幸运的是,自打认识后,她一直待我不错,帮了我不少,如解决工作中的麻烦,如调解婆媳之间的矛盾。



    吃过午饭,我又一次到厕所轻轻挤了挤涨溢的奶水后,再一次给婆婆打电话:“妈,你出门没有?宽宽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奶了,我怕饿着他。”



    “你说啥呢?宽宽是我亲孙儿,我跟他爷爷会饿着他不成?实话跟你说吧,我刚刚才搞了一大瓶儿奶粉给他吃,好家伙儿,一百五十毫升呢,喝得干干净净,这不,吃得肚儿圆,刚刚被他爷爷抱下楼到小区溜达去了。”



    婆婆的怠慢气急了我,加之胸前胀痛得厉害,我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妈,我不是早就打电话给你说过我的奶胀得很吗?有母乳哪用得着去喝牛奶?而且……而且我妈已经没几天时间了,你们抱过来顺便让我妈也看一眼他不行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当妈的天天扔着孩子不管不问,有啥资格跟我吼?又不是我们让你妈得病的,非得拉着我们大家都染病了才好呀?”



    ……



    婆婆说什么也不答应我的请求,挂掉电话,我只得重新跑到厕所,忍痛挤掉饱涨的奶水,和乳白色的乳汁一起流进水槽里的,是咸咸的泪水。



    “晓儿,妈妈对不起你。”



    晚上,昏沉无力睡了一天的妈妈醒来,突然说这么一句,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二十几年了,这是妈妈第一次提起当年她跟父亲离婚的事:“都怪妈年轻那会儿太倔了,害你从小就没爸。”



    “若不是因为从小缺了父爱,你当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上赵斯鸣的当,后来被他伤得那么深,因为他而吃那么多苦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妈妈坚强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弥留之际,竟是这般感悟。



    我已经在厕所用凉水将红肿的眼睛拍了又拍,也一直在努力将心里的沉重掩藏,可到底,还是没瞒得住妈妈。



    难怪刚才赵斯鸣进来坐了一小会儿后,特意把我叫出去盯着我问:“你老公呢?为什么从来没见他来过?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吗?”



    八年不见,我以为已经由魔转佛的他彻底沉淀了心性,可他此刻,分明是在用勾子故意去勾扯我隐藏在心底的一根根痛神经。



    我嘴角勉强牵了牵,侧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就如我妈住普通病房而你妈住VIP病房一个道理,我们这种普通百姓所谓的‘过得好’,跟赵总您这种身份的人心目中的‘过得好’,肯定不可能一样。”



    说完,我表面冷淡无波但内心哀凄不已地逃回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我特意计算着郑永泰的下班时间回家,请也好求也罢,一定要让他和我一起,抱上宽宽到医院看我妈一眼。



    可惜,家里空无一人,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婆婆没接,公公没接,而郑永泰的电话,回应我的始终只是忙音。



    等了两个多小时不见人回来,我只好收拾起衣服出门。



    巧的是,我等上来的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正是喜笑宴宴推着宽宽的公公婆婆,继他们后面出电梯的,是郑永泰,和艾琳!



    艾琳在我们结婚之前就经常出入我们家,并且很受公婆喜欢,这些我都清楚,但像今天这样……



    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之感,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将手中的东西挂在小推车上,我弯腰抱起儿子,边逗小家伙边随口问他们从哪儿来。



    “我的终生大事总算有了着落,所以特意过来请叔叔阿姨他们出去吃顿饭庆祝一下。”艾琳在说话间,悄悄朝我眨了眨眼睛。



    她是在帮我?



    犹疑了一瞬,我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把宽宽的小胖脸送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干妈总算给我们家宽宽配上干爹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



    我原是让宽宽称她姨妈或是姑姑的,但艾琳说,她只当孩子的干妈。



    跟随着他们一行人折返回家,然而我还没寻着合适的机会劝说郑永泰带着孩子跟我去医院时,妈妈那边又发生紧急情况了。



    急急赶到医院,迎接我的,是已经没了呼吸的妈妈。



    这一刻,我感觉地陷了,天又接着塌了!



    可笑的是,失去妈妈的这一刻,无助的我身边,只有一个曾伤我入骨、闻讯赶过来友情关怀的赵斯鸣。



    我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赵斯鸣伸手揽扶着我,安慰之言说得尤其冷静理智:“或许,这对饱受病痛折磨的阿姨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我知道她这样子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痛苦,可是……”我哭倒在他怀里,“我没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你知道吗?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了赵斯鸣!!”



    “坚强点林晓晓,你还有你儿子,还有家……”他及时地止住了话头,顿了顿,接着说,“别忘了,你还有个亲生儿子,他也是你最亲的人。”



    儿子?他说得对,就算我没有了全世界,我还有儿子。



    办完妈妈的后事,我才知道,在妈妈的葬礼上仅露过两次面的郑永泰,这些天一直没在家里住过。



    他突然提离婚,而且态度如此决绝,背后肯定有原因。



    次日早晨,市政府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库里,我拿着从公婆房里偷出来的备用钥匙,特意等到他们最忙的时间点儿上,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郑永泰的车。



    “等你们一领证,咱们马上就让人看个好日子赶紧举办婚礼,越快越好……”



    “永泰,你说,到时候她看到和你结婚的是我,会不会当场气得吐血而死啊?”



    ……



    行车记录仪上,画面是马路上行走的普通画面,但艾琳那熟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令我听得毛骨悚然。



    我冥思苦想,找了一条查清郑永泰的捷径,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艾琳!



    艾琳?



    艾琳?!



    怎么会是她?!



    破坏我家庭的女人,竟然是我当姐姐般信任的艾琳,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笑话呀!



    没想到赵斯鸣会给我打电话,更没想到他们开门见山,直接问我‘家里的事都解决好了吗’。



    惊讶过后,我本能的防备机制霎时立起,警惕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虽然碰面很多次,但我们从来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这很重要吗?”他轻飘飘撇开我的疑问,直接说,“如果需要帮忙,直接打这个号码找我。”



    郑斯鸣还是那个郑斯鸣,永远那么自信,自信得强势。



    当年,他骑着一辆赛车霸气地飚到我面前,我被吓得一跳后礼貌地叫他一声‘郑大哥’,他却摘下头盔勾起嘴角冲我坏笑:“现在在你面前的男人叫郑斯鸣,他喜欢你很久了,并决定从今天开始正式追求你。”



    事实证明,他的确有自信的实力,因为不到三个月,我便在他的围追阻截中缴械投降。



    可惜,他给我编织了一个比泡沫还不真实的梦,我在这梦里沉睡了两年彻底沦陷后,他告诉我真相:我,只是他用来报复的工具而已,因为他得知了后妈的儿子喜欢我喜欢得要命,让后妈的儿子痛苦是他最开心的事,哈哈哈!



    “谢谢你的好意。”我语气冷淡地回后,一字一字,“郑!大!哥!”



    过去八年了,可再次被勾起的记忆所勾出来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此刻的痛苦轻。



    挂掉电话后,我软瘫在车上许久许久,又是许久许久,久到周边的车陆续被开走了很多。



    然后,透过挡风玻璃,我远远地看到郑永泰和艾琳有说有笑朝车走过来。



    “啊!”



    先一秒拉开副驾驶门的艾琳,被我存在吓得尖叫一声,紧接着拉开驾驶座门的郑永泰也一脸惊愕:“晓晓!你怎么在车上?”



    我保持斜躺在副驾驶上的姿势不变,微微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看艾琳:“你们驻建局又没在这儿办公,你怎么会跟她一起下班?”



    “额……我过来办点事儿,正好赶上永泰下班的点儿,所以干脆搭他的便车了。”



    艾琳不可能察觉不出我的敌意,以她的精明,心里必定已经有了猜疑,但她似乎却并没打算主动亮也底牌。



    不知道她是太沉得住气,还是打心眼儿里认为我蠢得无可救药,不屑于跟我正面较量。



    是,是我蠢!不但蠢,而且还懦弱!



    “真是巧了,我今天也是过来办事,完后特意等在这里,计划着单独跟永泰谈谈离婚的事儿 ,怕是送不了你了。”



    我恨不得当场撕了她,但我在还没想好下一步以前,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艾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有点僵硬:“没关系。”旋即,她看向郑永泰,一语双关,“我打电话让人来接就是,你们好!好!谈!”



    还好,艾琳走了,我不用再强忍受着她在边上的恶心。



    郑永泰将车靠在马路边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烟后,开口打破了沉默:“不是说要谈吗?怎么又不说话?”



    我像块木头一样,仰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我头疼,暂时不想说话。”旋即,逃避着阖上双眼。



    许是因为已经几天没睡过好觉的缘故,我竟然睡着了。



    睁开眼睛,街道已是华灯初上,我揉揉眼睛,放软声音:“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事已至此,我竟然,还对他抱着一丝希望。



    郑永泰吐了口烟圈儿,摁灭手中的烟蒂,侧头看着我,淡声道:“还没开始谈呢。”



    “我……我现在只想快点看到我儿子,不想谈了。”



    我被他的冷漠和绝情逼得几近崩溃,含泪推门下车,急急招了辆出租打车回家。



    “我就说嘛,永泰他要想马上摆脱她,没那么容易。”



    “其实我觉得永泰用不着那么急,艾琳不才怀上两个多月而已嘛!”



    “就是,现在挺着肚子办婚礼的多了去了,慢慢地来,等把离婚办妥了,怀它个五六个月再结婚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我带着满腔的委屈跑回家,却在家门口被里面的对话给冻得僵住了脚。



    从没关严的门缝里,我听到公公婆婆继续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



    “哎!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宽宽一生下来就抱过来跟我睡,你说要是让孩子天天跟着她,这一离婚,不得天天晚上哭着要妈呀!”



    公公接过话头:“睡倒是跟我们一起睡习惯了的,只是这断奶的事,一时半会儿怕是难适应哦。”



    婆婆抢白道:“等你提醒,怕是黄花菜早凉了,你没发现我好多天以前就在让宽宽一步一步适应吃奶粉吗?正好晓晓她这阵子心情不好饭量差,本身也没多少奶水了,我估计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宽宽就根本想不起来吃他妈的奶了。”



    “你打电话好好叮嘱永泰,让他跟艾琳都小心点儿,要想离婚能离得顺利,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一量露馅儿,你要想甩掉她就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