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 殷红宫家夏 > 章节目录 第5章 到你死的那天
    “腿,拉开点,再拉开点!”



    医院里。



    一个女孩躺在检查床上,两只手紧张地捏成了拳头,莹白的脸因为医生的动作用力一拧,唇上的血色立刻丧失怠尽!



    “疼!”



    当冰冷的器械绞入体内时,她还是忍不住痛呼了出来,身体不由得倦缩起来。



    床前的医生用力将她的腿拉直,脸上的表情冰冷嘲讽,“既然知道疼,就别来干这种事!”这话,利剑般刺痛了床上人儿的心,她绷直了身体,脸上连最后的血色都消散。



    如果可以,谁想来做这种事?



    “好啦!”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医生冰冰地甩出两个字,走了出去。夏如水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了检查台上的那一片殷红。她的初次,交付给了……这冰冷的检查台,而不久的将来……



    她难堪地闭了眼,外头已经传来了清晰的声音:“还是处女,各项指标都合格,两天后胚胎会移植入体内。”



    胚胎移植……



    对,她就是做这个的。



    确切说,她就是胚胎移植的母体,再通俗点说,她,是个代孕妈妈。



    才十九岁,正是追逐浪漫与爱情的年龄,她却要承担起孕育生命的工作……还是怀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的孩子!



    指,再一次掐紧。



    如果可以选择,她是不会来的。甚至在走进来的前一刻,她还想过要逃离。但,如果自己不来,便还不了养父欠下的那些高利贷,那些人明晃晃的刀子就会砍下他的手!



    养父祈求的话语依然响在耳边,“我跟你非亲非故却养了你十九年,就当还我的情,求你救我这一回吧。”



    还他的情……



    终究是养父,她没有办法像亲生父亲那样奋起反抗诘问,表达自己所有的不满,怪罪他的不负责任。能养她已经是他给予她最大的恩泽了,不是吗?更何况她真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砍了手吗?



    到底,还是点了头。



    医生的脚步声逾行逾远,她吃力地滑下床,尽管十分小心却还是被疼痛弄得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勉强扶住墙面方能站起,她的额头尽湿,发丝紧贴在脸上,而背后,也早已被汗湿透。



    她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坐稳在床上,从袋子里掏出几粒圆圆的药片,一闭眼灌进去,连水都没要便吞下。



    三个月后。



    “恭喜,你怀孕了。”



    医生收了监听器材,看着面前的检查单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检查台上的夏如水却傻在了那里。



    “怀孕了?是不是……弄错了?”



    “查了两次,不会有错的。”医生信心满满,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终于完成了任务,这一次是大客户,奖金自然不会少。她盘算着拿了这笔奖金该去哪里消费,完全忽视掉背后夏如水那跟死人差不多的脸色。



    “怎么会怀孕?”夏如水头脑乱成了一团,只剩下轰轰的鸣叫。明明吃了学长给的药,明明前两次都失败了的……怎么就,怀孕了?



    抚着平坦的腹部,她感觉里头孕育的不是一个生命,而是终结她人生的恶魔!



    “怀孕后……”不知何时,进来了营养护士,一一嘱咐着她孕后的注意事项。夏如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还有几项检查要做一下,跟我来吧。”护士说完后,抱着本子走了出去。夏如水迈着机械的步子跟了上去,不知道要去哪里,脚步虚浮着,仿佛在云雾里飘浮。



    在走进妇产科时,她转脸,看到了墙上贴着的宣传画,上面印着几个字:无痛人流。



    心,动一动,她折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后。



    呯!



    妇科手术室的门被人一脚揣开,极大的力度震得整座房子都晃了起来。屋里正在生孩子的女人们忘记了喊疼,都看了过来。



    门口处,站着一个男人。俊挺的身姿,修长的腿,宽阔的肩膀平整有力,窄腰峰臀,至少一八五以上,就算西欧名模也不过如此。他的脸俊美非凡,长长的剑眉下一对凤眼,随意间便挑出利落的弧线,鼻梁挺直,薄唇紧紧的抿着,五官不论单看还是合起来看,都极为养眼,绝对的人间极品。



    只是,此时,他身上的气息阴沉沉的,夹着狂猛的怒火,连着室内的温度都骤然降低,接近零下!



    “人应该就在在在里面。”背后,一向精明的医院院长连续磕巴了好几次才把一句话说完整,头顶的光秃处正汩汩冒着汗。



    男子的目光锐利地朝里一射,吓得里头的医生打掉了手里的吊瓶。吊瓶碰到地面,炸裂开来,液体和玻璃碎片折射出冰冷的利光!



    “院长。”医生腿一软,退在一旁,却没有忘记向院长打招呼。她这一偏身,便露出了床上的人儿。那人此时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自然卷曲,铺出来一大片,比刻意栽种的还要漂亮,像眼睛上飞起了两只纤薄的蝴蝶。小巧的鼻梁,漂亮的唇瓣,洁白到看不到一丝毛孔的脸庞,清纯得就像水里盛开的白莲花。



    若不是那张“人流室”的标牌提醒,任谁都以为,这是天使落到了人间,正在浅眠。



    当看清床上的人时,最先软下的是院长。他啊一声,几乎抽不过气来,身后的人迅速过来扶,而面前的男子早就一大步迈了过去。一伸手,他捏住了医生的衣领,将她提得高高的,阴冷的气息刺了过来,“结果!”



    “什么……”医生早就被吓得混身发抖,理不透眼前如此愤怒的男人问自己要什么结果。



    “孩子呢?”



    男子又吐出了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医生终于明白,转头看向女孩,身子抖得更厉害,“打打打掉了……”



    呯!



    医生被重重甩了出去,一地的东西瞬间被打翻,发出阵阵乱响。下一刻,男子走到床前,伸手将女孩扯了起来。这猛然而来的力道,让本就趋于清醒的女孩睁开了眼,窒息感从颈间传来,她意识到不好时看到了一张放大的极度俊美却极度愤怒的脸。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掉我的孩子!”



    那人狂吼,几乎冲破她的耳膜。怔愣良久,药物未退,思绪跟不上来,她久久不能明白男人的愤怒从何而来。



    “不好了!”手术室的门再一次被撞破,进来的人满头满脸是汗,“少夫人已经知道孩子被打掉的事,刺激过度,身亡了!”



    叭!



    夏如水被重重地撞了出去,五脏六脏顿时移了位。掉落地面时,玻璃片刺伤了她的手脚,血水迅速弥漫。等到她清醒过来,屋里愤怒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刚刚跟着男子进来的那一批人都消失不见,陪着她的只有满室的冰冷和玻璃碎片。



    因为麻药未退尽,加上手术后身体虚弱,夏如水好久都没能起来,就那么倒在地面上。直到——



    有人进来,将她拉起。她被带上了一辆车,那车子光看色泽就尊贵奢侈得要命,夏如水的眼睛给狠狠刺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是谁的车,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养父派来接自己的。



    车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脸上并无表情。



    “你们是谁?要去哪里?”她虚弱地问,声音打着颤。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额头上满是汗水。医生不是说了,手术后要打消炎药的吗?可这分明是要离开医院啊。



    车上的男人看了她一眼。这男人的表情虽然跟之前出现在手术室的那个男人一样阴沉,但并没有那么可怕。他好久才淡淡地道出一句,“去宫家。”



    “宫家?哪个宫家?”夏如水晕晕地问。男人不再说什么,只是再看她时,眼里透露出了明显的怜悯。这怜悯的目光一闪而过,让她理不透。



    半个小时后,夏如水终于到达了宫家。站在门口,她看到里头华丽如中世纪欧洲皇室宫殿般的建筑,而从大门口通向那里的大草坪足足有上千平米,一道围墙把这一片都围在了一起。看不出到底有多大,总之,是她见过的最夸张的园子,不知情者还会以为走进了某个游览景点。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照得人眼睛发晕,而更让她晕眩的是路的尽头,大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虽然只有短暂的接触,但她已经记住了他,他就是那个把自己拉起来又摔出去的男人。



    他恐怖的吼声和无情冷酷的行为还映在她脑子里,她本能地退了一步。背后的人却不允许她退,将她向前推了一把,“宫先生,人已经带来了。”



    那男人此时穿了一身黑衣,黑得让人生疹,夏如水发现,他背后的人也一律黑色,这种沉重的色彩使她喘不过气来。而他的脸色此时苍白不已,手握成拳头落在身侧,仿佛极力隐忍着什么。他的眼睛分明是红色的。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射过来,锐利如刀,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比之前更要凶残!夏如水给吓得心脏都在发颤,白着脸局促地立在他身边,“这位先生,能告诉我……啊!”



    手,毫无预警地伸了过来,直接掐在了她的颈部。窒息感再次袭来,她却从他贴近的眼里看到了浓重的杀意!他要杀死她吗?



    他的力度极大,夏如水挣扎了几下,终是失去了力气。她翻起了白眼,却不甘愿地看着他,被拎在他手里,自己弱小可怜得如同一只小鸡!他的气息浓重地袭来,打在她的皮肤上,全是怒火,他的眼睛蹙紧似乎要把她吃掉。



    这个人,该有多恨她!



    只是,为什么?



    “把她拖过去!”在她以为必死无疑的那一刻,他突然松了手,将她推出去。夏如水全身发软坐倒在地上,此时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用力地呼吸着空气。气还没顺,就给人拖了起来,往里拉。



    最后,她被拖进了一间大房子里。



    那里头,摆满了各式的花,漂亮得惹人沉醉,如果不是最上首处摆着一副巨大的人像的话。夏如水坐了起来,看着照片里美丽的人儿,有些理不顺。这是灵堂吗?如果是灵堂,为什么这些花会这么鲜艳,而自己被送到灵堂来做什么?



    相片里的女孩虽然漂亮却十分陌生,她敢断定,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孩。



    “好好看看!就是因为你,她死了!还有我们的孩子!”后颈,再次被提起,依然是那个男人。他咬牙切齿地控诉着,再次让夏如水陷入了云雾里。



    “先……生,您搞错了吧。”她低低地道,因为难受,喘息声浓重,“我们……根本不认识!”



    呯!



    她被推了出去,头撞在墙上,一阵生痛,头晕眼花。



    “不认识吗?不认识就好好认识一下!”男人再次将她拎起,脸对上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在她眼底放大,还是那么陌生,她无端地泛着寒意,全身颤抖。



    “跪在这里!”他把她压了下去。她被迫跪了下去。



    夏如水不肯屈服地挣扎起来,“凭什么!你这个疯子,凭什么要我跪!”打了她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跪一个陌生死人。她不是对方的孝子贤孙,根本没有这个义务!



    她反身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怒极了,所以极致用力,血腥味立刻弥漫,她以为男人会把她甩出去,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全身发毛,这种眼光,就像一只狮子在看做着最后抗争的猎物。



    她敌不过他的气势,终究松了下来,整个人落下去,气喘吁吁地起伏着胸腔,“你说……凭什么!”



    男人没回答,目光荫翳得让人遍体生寒,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背后极为统一的吸冷气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出格的事。即使这样,她还是倔强地仰着头,想要个答案。



    她的目光映在男人的瞳孔里,清明而又执拗。



    “你打掉的那个孩子是太太和宫先生的骨肉,而因为你的这个举动,病重的少夫人受了刺激,离开了人世。你说该不该跪!”有人替他做了回答。是那个带着她回来却不苟言笑的男人。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跟在冷酷的男人身边管事的人。



    夏如水终于想了起来,在手术室里,男人曾口口声声说自己打掉了他的孩子,原来,他就是自己代孕的金主啊。



    “啊?”



    夏如水傻在了那里,此时连呼吸都忘记了,手却不自然地抚在了自己的腹部。只是打掉了个孩子而已,怎么会……一条人命瞬间被牵扯上,她呆呆地看着说话的男人,没有了反应。



    “韩管事,这个人由你负责,让她在冰洁的灵位前好好跪着!”男人发布命令,转身朝外走。



    “等一下!”夏如水终于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先生,您是骗我的吧,不过打掉了我一个人的孩子,怎么就能气死人呢?”不是还有那么多代孕妈妈吗?父亲说有两个代孕妈妈已经成功怀上了孩子,让她怀只是以防万一啊。



    “宫先生用得着骗你吗?”她的话惹得姓韩的管事都抹起了冷汗,在这种时候质问宫峻肆这个问题,当真不要命了!“如果不是少夫人病重,又怎么会让你来孕育孩子。而你,却把他们唯一的孩子打掉了。”



    “唯一的孩子?”



    夏如水蒙了。



    不该是这样的啊。



    “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人回答她,随着那个男人的转身,其他人也跟着离开。最后走的是那名姓韩的管事,他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命令身边的人看紧她,而后走出去。



    夏如水在那灵位前一跪就是七天,这七天里,她仿佛被全世界遗忘,连送水的人都没有。她觉得,那个男人一定是想把她渴死饿死,好替自己的妻子偿命。



    有好多次,她都差点晕了过去,只是,有一种信念支撑着她,让她挺了过来。第三天的时候,天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窗户防盗网的钢制栏杆流下来。她伸出舌头,贪婪地饮食着,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水这样地好喝。



    第七天,门口终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屋外走来佣人模样的人,看到她明显吓了一跳,迅速跑出去。片刻,韩管事走了进来。发现她还清醒着,他眼里有着明显的惊讶。



    夏如水巴巴地看着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她被关得太久,喉咙早就发不出声音来。



    “去给她端碗稀饭来。”韩管事终于出了声,拯救了她。她感激地看一眼韩管事,对方已经转身离去。吃完了稀饭,夏如水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她舔舔干涸的嘴唇,想要找到这屋子的主人把事情再理清一些。



    然而,还未踏出屋子,韩管事又出现了,背后跟了两个人。淡淡地看她一眼后,才出声:“今天是少夫人下葬的日子,跟着一起去。”他并没有叫背后的人拖她走,只是转身朝外迈步。



    夏如水很快被带到了送葬的队伍后面,在那里,她看到了最前排的男人,她的金主——宫峻肆。她也是在来的路上听佣人说起,才知道自己的金主竟然是如此鼎鼎大名的一个人物。



    宫峻肆,是A市的王,黑白两道通吃,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他抱着一个骨灰盒,动作柔软得仿佛那是极为贵重的宝贝,而那骨灰盒前面照片里的女孩,在优雅地笑着。



    死去的人是他的妻子,许冰洁。



    背后,众人都穿着黑衣,穿了白色T恤的夏如水显得格外醒目,像个另类。气氛沉重而肃穆,即使看到了她的穿着不得体,也没人敢吭声。宫峻肆抬步,走了出去,上了车。车子开得极缓,背后跟着的人全都步行。



    没有哀乐,放的是轻柔的名曲。



    各色的花朵包围的灵堂轻柔的音乐,这些乍一看不伦不类,合在一起,却可以将女人生前的生活了解个大概。她一定是极其浪漫爱美的,而她的男人也一定是极其爱她的,否则也不会为了她而改变葬礼的节奏。



    到了墓地,男人从车里出来,依然抱着那个骨灰盒,肃穆得胜过眼前立着的碑面。当牧师说该下葬时,夏如水看到宫峻肆突然伏下身去,长久地吻上了骨灰盒。这一刻,世界都静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的形象无限放大,放亮,映在了每个人脑海里。



    要有怎样的深爱,才会有如此依依不舍的决别!夏如水的心口猛烈地颤了一下,仿佛被人翻江倒海了一回!几分钟之后,男人慢慢蹲下身去,亲手把那个盒子放进了墓穴里……



    而后,是回去。她几次想追上前去和宫峻肆说话,都被身边的人挡了回去。之后,她被送到了一间房子里。房间的装饰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显然是佣人住的地方。



    夏如水在看到那张床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恨不能马上爬上去睡一觉。天知道,这七天里,她是怎么挨过来的。



    送她来的人走了之后,她迅速爬上了床,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原本以为会是极好的一觉,却还是做梦了。梦里,也有一场葬礼,跟白天举行的一模一样。许冰洁却突然从照片里钻出来,朝她伸出尖利的指甲,“是你,是你打掉了我的孩子,是你,杀死了我!”



    “啊!”



    夏如水吓得大叫,一个激零,醒了过来。



    汗水,从脊背滚下,她方觉得全身冷得彻骨。虽然无意,但终究是害死了人啊,这种事情,对于才刚刚大学毕业的她来说,过于沉重。她无力地掐紧了指头。



    “啊!”抬眼时,她再一次叫出声来,因为眼前摆着一张冷酷的脸,在夜色里分外恐怖!她本能地爬了起来,用被子拥住自己,背紧紧地贴在了墙上。两只眼,警戒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认出了来人,是宫峻肆。



    “你你怎么……”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却突然想到,她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这里,是他的地盘。



    “我什么时候能走?”她换了话题。



    冷笑,极轻,像一把刀划过她的耳际。“走?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还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比那声冷笑更寒更刺骨。



    夏如水无力地握上了指头,咬着唇瓣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人已死,她拿什么来还?



    “对不起。”



    她并非有心要害死许冰洁,如果早知道许冰洁重病缠身,自己一定不会做那样的选择。她想要解释,但下一刻,冷硬的指头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救活一个人吗?如果能,我跟你说一万句!”



    “可我……”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泪哗啦啦地滚了下来,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因为许冰洁的死。人已死,什么样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闭了眼睛,“要不……你干脆掐死我好了。”



    颈上的指,却突然一松,将她放了。



    “掐死你?掐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你气死了我的妻子,我该让你好好活着,生不如死才对!”



    生不如死四个字像重捶砸在夏如水身上,砸得她半天都喘不过气来。宫峻肆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道,剩下的时间再也无法入睡,就那么傻愣愣地坐着,一直到天明。



    之后,她再次被遗忘了,不过,宫峻肆似乎真的要她生着,然后不如死,所以每餐准时送到,一顿都不曾少过。时间无声推移,她被关在这屋子里又呆了半个月。



    “叫你们开门就开门,啰嗦什么!”



    屋外,突兀地传来了某个不耐烦的声音。对于被关得几乎要发疯的夏如水来说,却无异于一道天赖之音,她惊喜地站了起来,满心期盼地看着外面。



    有人来救她了吗?



    房门,如愿以偿地被打开,露出一张粉头粉面的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脸上的一对桃花眼睁得滚圆,“我的天啦,这是宫峻肆的私藏吗?姐姐才死多久,他就开始养女人了?啧啧,这女人,太水灵了,太美了,是我的菜。”



    他放肆的目光惹得夏如水极不舒服,本能地退一步,脸上满是警戒。



    男人搓着手大步朝她走来,“这样的美味便宜了宫峻肆一人,岂不可惜?”他意图明显。夏如水吓得身子一阵打哆嗦,抬眼间竟见宫峻肆从远处走来。



    虽然怕宫峻肆,但总比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薄好,她对着他叫了起来,“宫先生!”



    宫峻肆抬眼,朝这边看过来,在看到男人的时候,眉头拧了拧。冰冻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典型的面瘫型人类。



    “姐夫。”



    男人也看到了宫峻肆,笑嘻嘻地打招呼。



    “怎么来了?”宫峻肆开了口,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脸色明显缓和了些。男人忙答,“今天不是姐姐的三七吗?我这不特意来祭拜姐姐来了?”



    宫峻肆不置可否,眼神深幽。



    男人的目光再次转向夏如水,“话说,姐夫,你什么时候养的这么个女人?”



    提起夏如水,宫峻肆的目光明显一紧,锐利起来。男人,也就是许冰洁的弟弟——许子峰,把这些看在眼里,愈发嘻皮笑脸起来,“姐夫,你放心吧,我能懂的。姐姐常年卧病在床,姐夫好歹是个正常男人,再爱也要吃饭睡觉办事儿不是?”



    “她跟我没关系。”宫峻肆无情地撇清了两人的关系。许子峰听到这话,两只眼都放起光来,“真的么?既然跟姐夫没关系,这个女人就归我罗?”



    夏如水的脸色再一次苍白。她虽然阅历不深,但眼前男人眸光里直白的光芒却是明白的。如果宫峻肆真的把自己给了他,她就……



    “别……”她祈求地看着宫峻肆,眸光颤动。



    宫峻肆的回答却是,转身,迈步。



    他竟然走了!



    夏如水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多谢姐夫!”许子峰乐呵呵地道,完全看不出来半点丧姐的悲哀。待到宫峻肆走远,他卷起了袖子,一脚把门给踹得关了起来。



    夏如水面如土色,“你要干什么!”



    “警告你,别过来,否则我报警!”夏如水举起了唯一的椅子挡在自己面前。



    许子峰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报警?你可真逗啊。谁不知道这里是我姐夫的地盘,就算你报了警也没人敢进来。哦,你不是在调情吧,我喜欢!”



    “滚开!”她把椅子丢了出去,椅背砸在了许子峰的鞋面上。他被砸得哇哇叫了起来,而夏如水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朝门边跑。



    “你个臭女人,竟然砸本少爷,本少爷弄死你!”许子峰身手更快,在她拉门把之时便将她扯了回去,推在床上。夏如水还未来得及起来,他的身子便重重地压了下来。



    满鼻子都是他的脂粉味道,难闻得让人作呕,从没有经历这种事情的夏如水彻底吓坏了,只能尖利地叫喊,扭动身子,力求自保。



    “小猫咪,你逃不掉的!”体力差距太大,她根本无力反抗。



    扣扣扣。



    门,突兀地被人敲响。



    “许少,祭祀已经开始了,许太太请您过去。”



    “该死!”许子峰咒一声,恼火不已,起身整理衣服。片刻,房门被人推开,外头露出的是韩管事的脸。夏如水感激地看向韩管事,此刻真恨不能跑上前去拥抱他。



    “许少,请。”韩管事仿佛没看见她,只向许子峰摊开了手。许子峰不爽地哼了一声,离开前不忘朝夏如水看上一眼,那意思明确,再回来时,她休想逃掉。



    她不要坐以待毙!



    许子峰走后,她迅速下了床。当她去拉门把时,门却意外地开了!



    竟然没锁!



    夏如水终于看到了生机,她想也不想就跑了出去。



    大概连上天都想帮她,她竟逃出了宫家。夏如水一路狂奔,像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七拐八拐之下,竟拐进了一家医院。



    这家医院并不陌生,她的一个学长蒋鹤就在这里上班。



    “如水!”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就碰到了蒋鹤。蒋鹤此时一脸惊讶,目光落在她零乱不堪的衣服和头发上,“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了?”



    “哦,没……事。”她胡乱地整理着衣服,不敢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过往的每件事都让她羞于启齿,她转身就要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蒋鹤突然叫住了她,犹豫了半天,最终开了口,“上次……你问我要的那种药,到底做了什么用?”



    不提还好,一提,夏如水的脸就轰轰地烧起来,几乎不敢抬头看人。有种被人看透看穿的感觉,她好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蒋鹤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矛盾里,“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告诉你比较好。上次,你爸爸来找过我,问了你拿药的事。还跟我说,如果你再来拿药,就换成维生素片。他的表情很严肃,说此事关乎生死,要我一定要这样做,还不能跟你说。我怕你办错事,所以……”



    夏如水被点了穴般愣在了当场,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你爸爸……”蒋鹤耐心地把话再重复了一次,终于意识到了夏如水的不对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眼泪,早已涌上来,夏如水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心,还是抑制不住那份被算计过后的颤抖。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她拿药的事,原来他根本就是要她怀上孩子!



    她依然记得,父亲求她的时候告诉她,只要她去代孕就能保住自己的手,成功与不成功都没关系!正是因为有这句话,她才会豁出了自己。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害得她一心以为自己不会怀上孩子,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我……对不起。不过,到底怎么了?”蒋鹤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夏如水机械地摇摇头,抹去了即将掉下的泪水,连道别都没有,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回了家。



    与其说是家,不若说是个烂棚子。养父夏发财嗜赌如命,早把家里能输的东西输得一干二净。屋里几乎住不了人,夏如水往日都选择住校,放假了便四处打工,寻找可以提供住处的地方做事。实在不行,便去同学家借住。



    她此行回来,只想质问父亲,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换她的药!



    屋里,隔得老远就听到了闹轰轰的声音,麻将哗啦啦地碰撞着,不用猜就知道里头的人在做什么。夏如水心里涌过一阵烦燥,再也无法进入屋内。屋门,却突然被人打开,走出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看到这个男人,夏如水的脸色顿时变化。他叫宽哥,是个混混,上次正是他带了一伙人问养父要钱,还差点砍了他的手!



    那个血腥的画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两清了吗?你们把我爸怎么了!”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并且迅速朝屋里跑。



    “老宽,被屎糊了不成,还不快来!”粗粗的声音带着脏话传来,另一张脸展露。她差点和他撞在一起,停下才看清,这人就是自己的养父,夏发财。



    “爸?”走出来的夏发财完好无损,脸上带着笑嘻嘻的笑容,甚至和老宽开玩笑……



    “你们……”夏如水看看老宽,再看看自己的养父,最后看向屋里。



    半敞的屋里露出一张麻将桌,桌前坐着两个人,嘴里叼着烟,屋里一片乌烟瘴气。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两个坐着的人分明是宽哥的手下,那天他们曾和宽哥一起凶神恶煞地向自己的养父下手!



    “夏发财,咱几个好不容易沾着你女儿的光发一笔横财,别把钱给烂了,今天咱们打个天昏地暗!话说,你女儿可真好骗,三言两语就信了咱们的话。不过,你夏发财可真是个天生演戏的料啊,那天演得那个真,连老子都要信了。”里头的人并不知道夏如水来了,喊着。



    夏如水的脸一点点在变化,通体生寒,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您……并不是真的欠钱?全是骗我的?”



    夏发财脸上滚过明显的尴尬,外面的宽哥朝着屋里的人吼了一嗓子,“还不闭上狗嘴!”



    屋里人终于发现了夏如水的存在,齐齐闭了嘴。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怀着孩子吗?总不能让人家到处找吧,我送你回去。”夏发财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一惯的理所当然,前来拉她的手。夏如水狠狠甩开,眼晴立时发红,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再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父女相称了十九年啊,她是真心把他当成父亲的。眼泪,滚滚而下,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



    “这不,缺钱嘛。”夏发财抓了抓脑袋,半点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你看,我捡了你,给你吃,给你穿,还供你上学,你总得回报我不是?”



    “我不是说了吗?毕业了就找工作,挣的钱全用来养你!”她的手指狠狠拧在了一起。她连工作都找好了,只等着去上班。



    “上班那点死工资哪里够花,你想饿死我吗?”夏发财骂骂咧咧起来,语气透着不痛快。



    这一刻,夏如水连愤怒都没有了,只剩下绝望。死死地盯着夏发财,如果不是因为他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拿出把刀来将他刺透!



    “你这是在卖女儿,在犯法!”她沉声一字一字地道,字字泣血。



    夏如水的目光让夏发财很不爽,一时也横了起来,“老子卖女儿怎么地了!你真是太不孝顺了,也不看看人家家里的女孩子都是怎么做的。她们哪个不早早地就给家里挣钱花了?哪像你,读见鬼的什么大学,净花钱!人家没读大学的挣回来的钱少吗?隔壁老王的女儿,一个月就给家里一万,一万啦!你上班要多久才能给老子一个月一万!”



    她一直都知道养父养自己不是因为怜悯,而是长大了好给他挣钱。只是,他为了钱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隔壁老王的女儿在夜总会里上班,挣的全都是皮肉钱!



    就算死,她也不可能挣这种钱啊!



    “看吧,我想要弄点钱还得跟你演大戏,累死了!”他倒一副委曲的样子,满嘴的抱怨,“早知如此,老子就不该养你!”



    眼泪,再也流不下来。



    早该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抱有幻想?



    “好啦好啦,吵吵就算啦。现下不是还怀着孩子吗?有钱人家的孩子金贵得很,可不要气出问题来了。”宽哥走出来,打圆场。一对老鼠般的眼睛和夏发财一般猥琐。



    夏如水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只冷冷地看着这些没有人性的人,“孩子,我已经打掉了。”



    “什么!”夏发财最先跳了起来,紧接着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你疯了不成!”



    夏如水捂着脸,心如死灰。她的表情半点没有变化,“为什么要怀那些人的孩子?我才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给人生孩子,怎么能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一道抹不去的伤痕,还要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生过一个孩子连面都见不着!”



    这对于十九岁的她来说,跟噩梦无异。



    “你!”夏发财的脸一阵发青,“你要是真打掉了人家的孩子,人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夏如水,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孩子还在不在!”



    “不在了!”



    “你!”夏发财抡起手差点再次拍下来。夏如水没有躲,“打吧,打完了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此时,连老宽都变得气极败坏,“这可怎么办,那头追究下来可不是好惹的!”



    夏发财的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唉,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夏如水闭了眼,“如果不是你去蒋鹤那儿换了药,我根本就不会怀孕,宫峻肆的妻子也不会死。不是说了怀没怀上都没关系吗?为什么要算计我!”



    这才是让她最难受的。



    夏发财吓得面如土色,“什么?你说……那家人老婆死了?”



    “对,我打掉了孩子,把她气死了!”索性把话说开,看到夏发财和那几个人一起被吓坏,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叭!



    夏发财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这……这……这……”宽哥支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里头的人也都出来了,脸色,极差。



    转身,朝前就走,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一分钟。



    “夏如水,你给我回来!”夏发财终于清醒过来,起身就将她的手捉住,“你气死了人家老婆,人家一定会找你算账的。现在,跟我去宫家!”



    他不由分说地扯着她就走,另外三个人忙着去张罗车子。夏如水的心再一次沉下,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吗?



    她不能再回去,不要被无情地抛弃!



    她的力气自然敌不过夏发财,她低头,对着他的虎口狠狠咬了下去。



    “该死!”夏发财疼得大叫,松了手。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路边,刚好停了一辆出租车,她钻进车里迅速逃离。



    “小姐,去哪里?”车里,司机问。夏如水捂了把脸,满心茫然,她能去哪里?



    最后,报了一个地址。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她交了个男朋友,叫陈川。其实,他们早在大一就认识了,陈川追了她三年。终是被他的真情打动,在大三的时候,她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



    而后一年的感情,虽然只停留在牵牵手的阶段,但陈川对她真的很好。毕业后,陈川一直忙于找工作,而她又经历了养父的这些事,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此时,她去的就是陈川的住处,她能想到的容身之处,也只有这里了。陈川曾说会去外地发展,邀过她。但她考虑到还有养父要照顾,没有同意。如今,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可以随时离开!



    车子停下后,她翻遍了全身,才勉强凑齐了出租车费。下了车,她朝陈川的小公寓走去。



    陈川的房门没有关,他在家。



    夏如水一阵欣慰,拉开了门。



    “别,轻点,轻点。”



    屋里,没有人,这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是女人的声音!又软又柔,夏如水怔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口。



    房间里,上演着极致刺目的画面,只差衣衫未解尽。



    咚!



    夏如水的心有如被重物砸中,一片粉碎!她退一步,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床上的人在看到夏如水时,陈川眼里闪过短暂的惊愕,却并没有传说中捉J在床的尴尬,反而慢条丝理地穿好衣服,“怎么?夏大小姐突然光临寒舍,有什么事吗?”



    “夏大小姐?”夏如水看着眼前的陈川,感觉他的眼光和语气都陌生极了。



    “陈川。”吸了好久的气,她才呼出声来,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女人身上。陈川理解般哦了一声,大方地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而对她,他只字不提。



    “女朋友?”夏如水重复着这三个字,喉咙里扎了刺般疼痛,“那我们呢?”



    “我们?有关系吗?”陈川反问。夏如水有如遭了雷击。



    他的目光轻眺地滑过她的脸庞,“夏如水,我陈川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还瞎了狗眼追你三年。”



    “你……”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以前常说,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追了她三年,最后把她追到手。



    人,怎么能说变就变?



    “你走吧。”他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没看到我正在跟女朋友亲热吗?”



    夏如水的身子狠狠地晃了一下,机械地朝外走,走了一半,终还是停下,手指捏在掌心,早就穿透皮肤。



    “为什么?”她轻轻地问,心在滴血。



    “为什么?”背后的陈川在冷笑,“这个为什么该问问你自己,夏如水,我不知道你是这么不知羞耻的人,竟然为了钱能去给别人生孩子!你现在可是将来某财团继承人的生母,我还敢高攀吗?”



    身子,抖然一晃,夏如水用力转脸,脸苍白无光!



    “你……知道了?”



    “是啊,我该死地竟然知道了,所以,你该滚了!”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屋子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声音。



    “可是……”她事先便问过他,如果自己万不得已要做一些他不能接受的事,他会不会原谅自己。他说了会的。她甚至还打算等一切结束后,向他如实交待所有的事情。



    她以为只是失去了一张膜,而那张膜是被机械拿走的,不会对他们的感情造成伤害。



    这所有的话,在背后露出的那张年轻女人的脸时,归于无声。



    陈川大大方方地揽上了那名女子,“姗姗跟你就不一样,她自爱,跟我上床的时候干干净净,还是处。夏如水,你平日里在我面前装得像个圣女似的,那层膜早就没了吧。”



    脸,再一次泛白。她的那层膜的确没有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原来,每个男人都看重这一点。



    “要不你们先谈谈吧。”女人开了口,体谅地点点头,从陈川的臂弯里离开,出了门。陈川没有挽留女人,也没有再让她离开,屋子里,陷入窒息的沉闷。



    “陈川,我……”她还是想解释一下。动情不易,不想就此而分开。只是,话还没说出口,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露出的是一张老女人的脸。



    “陈川,你在啊,怎么不送送姗姗?”



    这个女人是陈川的母亲,陈美。在说完话后,她看到了夏如水,一张柔和的脸立时拉长,像见了仇人一般,“哟,夏如水怎么会在这里?”



    嘴里问着,眼里的光却含满了鄙视和警告。从第一次见面,陈美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对她的讨厌,向来明显。



    “阿姨。”她嗫嚅着轻呼。



    “哟,这声阿姨我可承受不起。”陈美的嘴利得跟上了刀似地,“你夏如水现在可是吃着香的喝着辣的,就算我这个老太太见到,也要尊称一声夏小姐了吧。”



    显然,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做过什么。夏如水难堪地立在那里,只能无声地掐着指头。



    陈美早已将大门打开,“我们家里可供不起您这尊大佛,还请您走人吧。”



    这样赤裸裸的驱赶,她怎么还能呆下去,夏如水迈着机械的脚步走出去,背后,陈美在哇哇乱叫,“看,连空气都弄脏了,还不快去拿空气清新剂出来。”



    眼泪,在眶里无声打转,却再也没有流出来。



    站在屋外,夏如水只觉得满心绝望。一天之间,经历了父亲的欺骗,男友的背叛,她的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仿佛随时要消散的一缕魂灵。背后的人看了好久,终是走了过来,“夏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夏如水睁眼,看到了韩管事。她的眼里闪出了明显的惊讶,没想到他们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自己。



    这次,韩管事挥了挥手,两名黑衣人走过去,一左一右地将她夹在中间,送上了车。



    再次回到了宫家。这座城堡一般的建筑在她心里不再那么美好,对于她来说,这里只是一座牢笼。



    “宫先生,人找到了。”韩管事恭敬地道。宫峻肆此时立在欧洲复古风的大厅里,手里握着酒杯,像极了中世纪的帝王,周身泛着阴沉的气息。



    他大步走过来,长指落在了她的下巴上,将她的下巴高高抬起,“做了坏事就想逃?”



    没有任何语气,不辨喜怒,但唇瓣碾过之时,她还是感觉到了嗜血般的阴气。许是这一天的刺激受得太多了,她直白地对视着他,没有半点怯意。她抿着唇,一个字都没有说。



    宫峻肆看着眼前这张倔强的脸,愣了一下。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浅浅的印子,是上次她咬的。敢于对他下嘴的女人她是第一个,所以,更不能放过!



    “把她关起来。”



    他发布了命令。



    夏如水被人拖着往后走。



    “你到底要关我多久?”这个问题终是问了出来,十几天的不见天日,她快要疯了。



    宫峻肆狠狠地碾了一回自己的牙,“当然是关到你死的那天!”



    无情冷酷的男人!夏如水受够了刺激,再也不怕受到什么惩罚,跳着脚吼了起来,“凭什么!就算我杀了人,也该法律来制裁。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力!”



    “我就是法律!”



    他朗朗回应,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理所当然。



    夏如水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激发,她冷笑了起来,“好笑!在我看来,你就是个疯子,懦夫!因为承受不了妻子离开的事实,就把所有的错摊在了我身上!”



    臂上的力度一紧,就连抓她的两个人都吸起了冷气。他们加力并不是有意为之,全是给她吓的。韩管事也拧紧了眉头看过来,眉眼里全是对她的生死的担忧。



    夏如水却豁出去了。



    “是不是余生里折磨着我,你才能快乐?这么说来,我可真是荣兴啊,能成为你宫峻肆消压减磨的工具!不过,我鄙视你!”她的眼里有着极为明显的鄙视目光,配合着自己的话。



    耳边,传来咯咯的指节移动的声音,极为骇人。宫峻肆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冰冷来形容,他阴沉的样子,就像从地底甫然钻出的撒旦!



    “是吗?”他咬着牙轻问,第一次正眼看她,“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若把你掐死了,顶多世界上增加一具女尸!”他的指落在了她的颈上。



    夏如水闭了眼。这一刻,她倒希望他能掐死她。死了,一了百了。



    他的指只是在她的颈上游移,又冰又冷,像一条危险的蛇。最后,落在她的肩上,用力掐紧,并将她提了起来。她原本不及他的肩膀,此时,与他脸脸相对!



    “你鄙视我的同时,是不是该想想清楚,没有让你更痛苦已经是我的仁慈了?如果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就不会死!你说,这样的账,该怎么算?”



    提到这件事,夏如水再一次泛起了虚。



    只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错了。



    肩膀被他掐着有如骨肉分离般疼痛,她咬着牙才能出声,“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牵强,是欲加之罪吗?那么多人怀你们家的孩子,打掉这一个算得了什么?”



    宫峻肆的脸色还在变,他不再说话,只是指上的力道在不断地加,似真要将她的骨头捏断!



    夏如水红了眼,索性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而你,不仅懦弱,还冷酷无情,没有人性!那个人是你的小舅吧,就算我犯了滔天的大罪你也没有资格让他欺负我!”



    又是一阵吸气声响起。



    这个女人一而再地把懦弱挂在嘴上,真不想活了。



    宫峻肆却突然放了她。她不解地看着他,他脸上阴沉的气息并没有散去,却只朝韩管事出声,“把她家里人叫过来,签卖身合约。还有,把她关到冰室去,不要冻死就可以。”



    “卖身合约?”夏如水顾不得揉发痛的肩膀,尖叫了起来,“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想活得舒服点,就不要再惹宫先生。”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是韩管事在说话,他淡冷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夏如水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这算什么?是不是有钱就可以凌架法律之上为所欲为?就可以把自己的痛苦恣意加在他人身上?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之为人,简直就是渣!”



    “夏小姐,在骂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的所为。宫先生没有逼你,是你自愿给他和少夫人做代孕母亲的。可你却在坯胎成功着床的时候打掉孩子,这是打掉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你的这种行为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夏如水一时哑口无言,虽然是被逼的,但她的确签了一张自愿代孕的协议。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我并不知道宫太太生病,而且,不是还有两个代孕妈妈怀孕了吗?我的孩子打掉了对她能有多大影响?”



    因为父亲说的,怀与没怀上都无所谓,所以去找学长要了药,因为他说有两个代孕妈妈已经怀孕,自己才会做出打掉孩子的举动。夏如水向来谨慎,就算在这件事上,也是一样。



    “还有两个代孕妈妈?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不是吗?”看着韩管事冷笑的脸,夏如水意识到了不对劲。果然——



    “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在代孕孩子。”



    “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这种事非同小可,一般人为了增加成功系数都会选择由数人孕育,更何况父亲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啊。



    “太太的体质非比寻常,医生说了,只有体质相同血型相同的人才能移植她的卵子。而夏小姐您,是唯一合格的一个。”



    所以……父亲再一次骗了她!



    那么,她真成了害死宫峻肆妻子的凶手?



    她傻傻地站在那儿,再也无法回神。



    “宫先生没有对你大刑伺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韩管事的声音从头顶飘过,再也没有了真实感。



    “把她带到冰室去吧。”韩管事看了几眼这个完全蒙掉的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命令。



    一走进冰室,夏如水就被冷得直打哆嗦。她无力地抱紧自己,知道今晚必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管事,现在的温度是零下十度,调到多少合适?”冰室的负责人问道。



    韩管事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夏如水,这才道:“调到五度。”



    “是。”



    或许因为初进来时温度过低,等到呆上一阵子,温度上升到五度时,反而没那么冷了。她缩在冰室的一角,闭着眼,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觉得一阵阵地绝望和疲惫。



    再见到父亲是在宫家的大厅里,夏发财全身发抖,脸色发青,一看到她就扯住了她的袖,“如水啊,孩子的事你可千万不要扯到我身上来,我跟这件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夏如水刚从冰室里放出来,脸上泛着青色,唇早就紫了。她的腿麻麻地发着痛,被夏发财这么一拉,差点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