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李舒白夏时锦 > 章节目录 第5章 借尸还魂?
    夏时锦火葬的那天是三月初九,她记得那是雨下的正大的时候。



    刺骨的冷风伴着细雨打湿了一摞摞纸钱,夏家人不知所措的看着站在坟前的军装男人和他身后的副官,“少……少帅……”



    “嗯。”俊美男人应了一声,凉薄的眸子幽深的注视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沙哑着声音冷然下令,“挖墓,开棺。”



    夏老爷亲眼看着自己女儿的坟墓被人一点点掘开,眼前瞬间一黑,险些当场昏死了过去,“少帅,阿锦已经死了,我求求你,你就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李舒白紧攥着手中的马鞭,冷笑,“那谁来放过我?”



    他的思绪逐渐飘开,眼前走马观花般的浮现了往日种种。



    他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时,她带他避开大帅府的下人,仰着脸笑眯眯的摊手跟他讨要报酬的画面。



    她得意洋洋的说:“大帅府的少帅,怎么样也都得值个三四千的大洋吧?”



    只是他怎么样都想不到,就是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到最后竟然会用枪指着他的胸口逼他放人。



    放的还是一个一心想要杀他的人。



    她背叛了他,背叛了他满心送给她的欢喜和深情。



    “少帅,要开棺了。”马副官的声音把他从记忆里拉了回来,他沉默了许久,才抿着唇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泥地里的棺木上。



    最后一枚钉子被拔出来的时候,李舒白的心也跟着一颤,就连原本沉稳的声线也不自觉的在跟着颤抖,“我亲自来开。”



    夏时锦飘在他的身后,连眉眼上沾染的都是苦涩的味道,她突兀的笑了一声,可却没人再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曾经问过李舒白,如果有一天她躺在棺木里,他会如何?



    他说:“我会亲自撬了你的棺木,砸了你的墓碑,就算是你到了鬼门关,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拉回来。”



    毫无疑问,李舒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即便是她死,他也不愿意放过她。



    棺木里的女子合眼躺在软枕上,消瘦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即便上了妆也无法遮掩住属于尸体才有的青斑,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她生前最爱的那条旗袍,整个人恍如睡着了一般的宁静温婉。



    但李舒白知道,这副模样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子。



    整个安城的人都知道她夏时锦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最为刺手的娇艳玫瑰,马背上的一手好鞭法耍的更是无人能及。



    可她此刻就躺在那,毫无生息。



    “夏时锦,你以为你装死就能离开我么?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可能。”李舒白细长的眸子微微收缩,伸出的手指在碰到她的脸时,只属于尸体的冰冷感在他的指腹间蔓延。



    很冷,冷的让他的手都跟着发颤。



    他哆嗦着嘴唇,咬牙狠道:“给我验!”



    他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像她这么奸诈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可她躺在那里合着眼的样子却莫名的让他怕极了,怕到他连抬手去试她鼻息的勇气都没有。



    “少帅,夏——”随行跟着的医生在收到马副官的眼神警告后,立刻又改了称呼,“少帅夫人她的确是死了。”



    “不可能!你给我验清楚!”李舒白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起来,他夺过马副官腰间别着的手枪抵着医生的胸口,“她不可能死!你给我验清楚!”



    马副官神色大变,急忙阻拦,“少帅!”



    但李舒白却没有半分的动摇,发疯似的命令道:“我让你再验!给我验清楚!”



    雨水顺着他冷峻的轮廓滴落,耳边还传来夏老爷撕心裂肺的泣求声,“少帅,阿锦她真的已经死了,我的阿锦已经没了,我求您放过她吧!我这个老头子给您跪这了,我求您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我不会让她走。”李舒白眼神冷到了骨子里,“绝对不会。”



    医生只能咬了咬牙,颤着手继续给棺材里已经死去多时的女子复检,抵在他后脑勺上的枪口却从未有一刻抽离。



    给死人检查这么荒唐的事,在安城里这恐怕是头一件。



    可少帅要做的事,安城却没人敢说一句荒唐。



    医生的手在按压.到女子过分隆大的腹部时,脸色一变,又急急忙忙的伸手去解.开她的旗袍仔细去验证,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少帅。”医生颤着手,“少帅夫人她……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



    这句话恍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李舒白的心窝里,他甚至连呼吸都窒住了,猛地扯过医生的领口,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下颚,“你再说一遍!她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应该……应该是五个月……”医生浑身都在哆嗦,勉强咽了口唾沫,接着开口道:“五个月没错的。”



    “才五个月?不可能……这不可能……之前的大夫明明说她已经八个月了……”李舒白失神的低声呢喃着,他骤然抬眸,怒喝道:“你胡说!五个月的身孕肚子怎么会大成那样!”



    他当初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又何尝相信过?



    他不信,可却又不得不信。



    和离明明是她先提出来的,刘岷山也是她放的,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把心交给他,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医生艰难的出声道:“少帅,因为少帅夫人怀的是双胞胎。”



    他的身子颤了颤,恍惚被惊雷劈中一般僵直,耳边只有那医生的话在不断的重复着。



    “她怀的是双胞胎,所以五个月的肚子才会显得那么大。”



    “但她的身子实在太瘦了,瘦到供不起这两个孩子需要的营养。”



    “少帅,少帅夫人的这一胎很健康,她养的也细心,两个孩子的位置很好。”



    ……



    李舒白如鲠在喉,他断断续续的发问:“她是怎么死的?”



    “夫人的肩膀和胸口都有不同程度的刀伤以及枪伤,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再加上怀了孩子,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医生感觉到那双勒着他衣领的手越发的用力,艰难的道:“少帅,少帅夫人真的已经死了。”



    “不可能!”李舒白攥着他衣领的手指拧的发白,双眼赤红,“她不可能死!”



    她怎么可能死?



    她那么倔强,那么固执,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对他说出口。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求他,他会答应的,肯定会答应的。



    李舒白细长的眸子蓦然紧缩,连指腹都凉的发白。



    他差点忘了,阿锦不是没有求过他,只是他不肯接受而已。



    她曾放弃了所有的自尊,跪在他的面前求他。



    那么鲜衣怒马的一个女子,即便清楚了他身份也敢巧笑嫣然的索要报酬的女子。



    到最后,却是被他亲手逼死。



    李舒白心软过,可他无法相信她的话。



    他愤怒,他恨。



    他把所有的真心倾付在她的身上,可她却为了别的男人,把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八个月,所有人都说她的肚子像是八个月。



    八个月,他还在宁县征战,他确定那不是他的孩子。



    那碗堕胎药是他亲手端到她面前的,他还记得那是她头一次下跪求他。



    她不肯喝下那碗药,求他信她。



    可他不信。



    他终于明白为何最后她求和离时,眼里连喜悲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苍凉。



    因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



    李舒白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慌忙转身,一把拖过头发已然花白,憔悴至极的夏老爷,眼神嗜血,浑身的煞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你说!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你说啊!”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滚!”夏老爷冲他脸上狠狠啐了口唾沫,干皱的老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的鼻子,不顾一切的怒骂道:“李舒白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阿锦你早就死在龙虎山上了!你当初娶阿锦的时候说过什么!你说她会是你的掌中宝!心尖肉!可到后来你给了她什么?!李舒白,我夏名扬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上门定下了这桩亲事!”



    “你以为你怎么活着从龙虎山那群土匪手里活着回来的?!是阿锦用命跟人家赌来的!”



    “你以为阿锦为什么要拼了命去救刘岷山?!那是因为全安城的人都知道刘家满门忠烈!绝做不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



    “可你呢!你不信她!你辱她!欺她!”



    “你就是个畜生!李舒白!你就是个畜生!”



    “你李家活该断子绝孙!活该满门被灭!活该暴尸荒野!”



    ……



    夏老爷的这一声声指控似的咆哮敲碎了李舒白心里最后一点抵抗,他心里一直以来铸起的铁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老人单薄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后,显得身影越发的消瘦,他拼了命的抡起手上的拐杖不顾一切的敲打在面前身名显赫的男人背上,苍老的声音充斥着悲凉和愤怒,“你这个畜生!你还我的阿锦!你还我女儿!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这一棍抽在李舒白的背上,痛的他眉头紧蹙,腥甜的味道涌上喉间,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当场单膝跪在了地上!



    湿漉漉的碎发遮在了他的额前,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上,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被抽打的疼痛感火辣辣的席卷全身,连带着之前包扎好的伤口都在此刻崩裂开,却不及李舒白心上被撕碎般的痛苦。



    “住手!”马副官可是相当清楚李舒白现在的身体情况,大惊失色的制止道:“夏老爷!住手!”



    李舒白笔直的跪在墓碑前,冻得青紫的薄唇硬挤出了一句话,“让他打!”



    马副官怔住,“可少帅,你的伤——”



    “我说了,让他打!”李舒白的声音嘶哑至极,“这是我欠阿锦的!我还给她。”



    “还?你还得起吗?!你有什么资格说还她?!你连碰她的资格都没有!”夏老爷浑身发抖的咆哮着,手里的那一棍却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



    他满眼充斥着的画面都是阿锦冲着他撒娇,坚持要嫁给李舒白的画面。



    他这辈子什么都依着这个宝贝女儿,但到最后却是把她亲手推入了火坑。



    “阿锦!是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啊!都是爹的错!爹来陪你!爹来陪你啊!”夏老爷痛心疾首的哭嚎着,当场呕出了一口鲜血溅在了墓碑上!



    身旁的下人急忙上前扶住他,“老爷!老爷!”



    李舒白的眸光移到了不远处的棺木上,咬牙站起身想要走过去,脚下的步子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一侧站着的士兵见状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猛然推开,“滚!”



    “阿锦你醒一醒好不好?是我错了,你起来好不好?”李舒白声音低沉喑哑,听上去却极是凄凉苦涩。



    他颤着手想要去抚上她的脸,却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刻突然缩回了手。



    他怎么忘了呢?他的阿锦体寒,他的阿锦怕冷啊!



    安城里一向杀伐果断,手段狠辣的少帅,此刻脸上却是惨白如纸,他的十指深深抠入棺木之中,鲜血淋漓。



    常有人说十指连心,可他却不为所动,慌乱无措的四下张望,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伞!伞呢?!阿锦她怕冷!她怀着孕不能着凉!拿伞!拿伞!”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棺木里的女人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乞求她醒过来。



    夏时锦就站在棺木旁看着这一切,缓缓闭上眼,唇角苦涩的笑容连带着心都在一块抽搐。



    她恨他吗?



    她不知道。



    她怨他吗?



    她怨。



    可她却还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子真的很好,像那个医生说的一样很健康。



    他们很活泼,很爱动,很爱踢她。



    她想让他摸摸他们,哪怕就算只有一次,他也一定会相信那是他们的孩子。



    可她再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永远没有。



    民.国1925年,安城少帅李舒白跪于夏家府门外七日,再次求娶夏家已逝千金夏时锦为妻入李家墓园,全城轰动。



    同年,安城少帅李舒白被人夜探刺杀,性命垂危,刺客是昔日恩师之子刘岷山,却被他亲手释放。



    ——



    夏时锦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只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阴冷的寒风吹的树枝沙沙作响,周围遗弃的尸体残肢和散乱的纸钱证实了这是一座乱坟岗。



    夏时锦怔住,她这是到阴曹地府了吗?



    她清楚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她爹的怀里,尸体遵从她的意思在灵堂里停了足足半个月,都没等来她想见的那个人。



    大概是她身上背负的罪孽深重,就连地府那种地方都不愿意收纳她这种人。



    夏时锦艰难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动着身体,借着残缺的月光在河边洗漱。



    污血和泥块结在蓬乱的头发上,阵阵令人作呕的异味在她的周身弥漫,就连她身上的衣服都紧巴巴的贴在伤口上,早已经黏在了一起。



    夏时锦只能从衣袖上撕下来一块布,沾着水轻轻的擦拭掉伤口边缘的泥沙。



    她不能用破布擦拭伤口,她曾经听洋人大夫说过,这样细菌会侵入伤口,导致破伤风和感染,那是一种致死率很高的病症。



    她注视了河里的倒影许久,才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类似于自嘲的笑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原本搭在脸上的手帕。



    看来是把这具尸体丢到这乱葬岗上的人嫌弃这张疤痕交错的脸太丑,所以才会用手帕搭在上面。



    夏时锦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她分明已经死了,却又重新活了过来。



    此刻她也明白过来,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不是异味,而是属于尸体的腐臭味。



    这具身体已经死了,但死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开始由内而外的腐烂了。



    “舒白。”夏时锦喉咙沙哑干痛,艰难生疏的念着这个名字。



    她要去找他,想去再看他一眼,毕竟那日,他是那样的难过。



    打定主意后,夏时锦又从乱葬岗里刚死不久的人身上扒下来勉强干净的衣服,替自己换上。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自己不就是一具尸体么?只不过她会走会说话会痛,可却也无法摆脱这具躯壳日渐腐烂的下场。



    ……



    安城。



    夏时锦低垂着脸跟在牛车后进城,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脸,也不想让人发现她身上的异样。



    牛车的味道很大,足够可以遮掩住她身上的尸臭味。



    进入安城后,原本三三两两的人群却变得拥挤起来,男女老少脸上均是喜色,脚步匆匆的向着少帅府的方向奔过去。



    夏时锦舔了舔干裂发紫的嘴唇,想要找人询问是出了什么样的喜事,让他们这样急于赶过去。



    但她拦过好几个人,不是把她当成行乞的乞丐,就是当成精神有问题的疯子。



    直到一位老妇人被她不知道多少次拦下时,才耐着性子开了口,“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少帅今日大婚,娶的是近日安城最火的梨园戏子柳梦烟。”



    “自打少帅夫人去世之后,少帅足足在她那墓前跪了半月,而咱们安城可是一月都未有过这种喜事了,就连丧葬婚事都不敢排在这段日子。”



    “但兴许就是这份情谊感动了上苍,那柳梦烟竟然长得跟我们少帅夫人有八成相似,大家说都在说这说不准就是少帅夫人借了那位姑娘的身子又回来了。”



    “这不,今天上午就成婚,少帅差人在门口放钱,一个人可是能领到两块大洋呢!”



    “我不跟你说了,我也得去了,这要是去晚了,说不准就没了呢!”



    这番话让夏时锦当场怔住了,李舒白……要娶了别人?



    他,这么快就要另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