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穿越?”唐清如在地铁上浏览着手机页面,无语地撇撇嘴,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人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心想着首页的消息推送越来越无趣了,一会就把这个软件卸载掉。
唐清如,一位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女职员,刚刚研究生毕业就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最近的人生目标是在半年内升职为小组组长,虽然此时的她还是一个无名小白,但人还是需要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也许今生的你所经历的种种遭遇,便是前世的你所留下的,而你所承受的一切苦难,不过是因果报应。”唐清如继续浏览着手机页面,觉得马上就要卸载它了,不如把这篇无脑推文看完。
早晨的地铁里大多是赶着上班的人,大家全部低着头,谁也不看谁,毕竟手机里的世界可比周围要有趣的多。“嗯?”一个有趣的图片另唐清如眼前一亮,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的画像,文字介绍这是考古学家最近在古代一个将军墓里发现的遗迹。那画像斑驳迹迹,混杂着泥土苔藓,可那女子衣服上的红色却光鲜艳丽,仿佛是刚刚着墨上去的,唐清如莫名被这幅画所吸引,于是将图片放大,仔细地观察红衣服上的花纹,而那衣领上有一排细细小小的符号,似乎是……
“TQR”?
唐清如大惊失色,“TQR?”这不就是自己名字的缩写吗?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耳侧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嘭!。”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唐清如感觉到脚底一阵晃动,还没来得及转头一探究竟,霎时感受到了一股血腥逆上喉咙来,随即是一片黑暗,唐清如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唐清如什么也看不到,一阵混沌中,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住不住。
这是……死掉了吗?唔,这就是死亡么……我……
“小姐!小姐!。”耳畔隐约传来什么人的呼喊声。
错觉吗?唐清如这样想着。
“小姐!你快看看阿萌啊!小姐!你醒醒呀!。”
“嗯?”唐清如闷哼一声,好像不是幻觉?她试图睁开双眼,却因长久的黑暗而一下子受不了阳光的刺激,待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清晰后,瞥见身边伏着一个小姑娘……
“小姐!”小姑娘惊喜地叫道:“小姐您可算醒了!您可吓死奴婢了!”
“嗯?”这一声小姐一下子让唐清如清醒过来“什么?什么小姐?……等等,你这幅打扮。”唐清如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目瞪口呆,只见眼前的人身着古时不知哪朝哪代的服饰,满脸无辜地注视着唐清如,眼角还留着泪痕。“你……你刚才,叫我小姐?”
“回禀小姐,是……是这样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小姐……你不记得阿萌了吗?”
“阿萌?”唐清如一头雾水得环视周围,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雕了花纹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而被子上的图案似乎是金丝所就,漂亮得很。“你是阿萌?那我是谁?”
“小姐?小姐是小姐呀。”阿萌疑惑道:“小姐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叫什么,以及,现在是什么时间?”唐清如猛地抓住阿萌的手腕,坐起身来,神色紧张道。
“小……小姐?”阿萌被吓了一跳,微微颤抖着说:“这里是宰相唐城大人的府邸,小姐您……小姐您叫唐清如……闺名是……清儿……现在是……现在是隆平十一年。”
糟了,难不成自己是穿越了?明明前一秒还在坐着地铁去上班的路上,下一秒就到了什么宰相家里?还当了个宰相的女儿?唐清如慌乱地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真的穿越了?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穿越这回事儿?
“小……姐,小姐,痛。”阿萌被唐清如抓住的手想要挣脱。
“啊,”唐清如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下手过重了,赶忙放手“那个……对不起啊”
“嗯?对不起是什么意思?”阿萌问道:“小姐,阿萌怎么听不懂?”
唐清如意识到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而且是在一个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朝代里,不如先打听下情况,再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穿越回去。“阿萌啊,”唐清如唤道:“我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床上?”
“回禀小姐,您昨日在池边戏水,不慎落入池中,多亏被刘尚发现,及时救起,又赶忙叫了太医,这才救回了小姐的命,刚才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小姐醒不过来了。”阿萌说着说着就快要哭出来。
“啊、”唐清如赶忙安慰道:“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吗?刘尚是谁?”
“刘尚是府邸的管家,小姐都忘了吗?”阿萌回答道。
唐清如没有接话,只是认真地思考着,即使是穿越了,自己却还是叫这个名字,那不成,那个前世今生说……是真的?那如果这么说的话,现在这个宰相女儿便是我前世的身份了?
“都怪那日奴婢不小心,如果不是小芙叫我去厨房给小姐拿桂花糕,那奴婢就不会离开小姐身边了。”阿萌见小姐不知在想什么,以为小姐要怪罪自己昨日的疏忽,赶忙解释道。
“嗯?”唐清如回过神儿来“你说,我是你不在身边的时候落水的?”
“是的小姐。”
“这府邸除了我之外,宰……爹爹可还有其他儿女?”唐清如尚未习惯自己莫名其妙有的这个宰相父亲,只好慢慢改口。
“回禀小姐,没有的,小姐您是独女,是宰相大人的掌上明珠。”阿萌回答道:“不过,昨日小姐的闺友王小姐又来找过小姐,本来小姐您约好要和她一同用晚膳的,但是……但是小姐您后来落水了……王小姐见您一直没有醒过来,伤心不已,有些不适,已经回家调养了。都怪奴婢不好……不该离开小姐身边的。”阿萌又开始自责起来。
唐清如听完后细细想道,王小姐?有人故意支开我身边的阿萌,而我又是落水,难不成……难不成是王小姐设计的这样的陷阱吗?可是王小姐不是这个唐小姐的闺友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阿萌,扶我起来,我想出去走走。”唐清如轻声唤道,假装自己尚未痊愈,柔柔弱弱地起身,想要出去看一看这个穿越过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阿萌闻声赶忙扶她起来,在铜镜前细心梳妆了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唐清如发觉前世的她与现世的她眉眼相似,但又精致很多,一双桃花眼宛如一汪泉水,唇瓣更是像桃花一样,鲜艳欲滴,想来这便是古时候的美人吧,唐清如这样想着,庆幸还好不是很难看的一副皮囊,有了这般容颜,去找回去的方法想必也会顺利不少。
“小姐,如今渐渐入秋,奴婢给您找一件披风披着,您别受寒。”阿萌说着便进里屋去,唐清如静静坐在铜镜前,不由得想起早晨在地铁上看得那篇文章……
“前世因后世果,现在看来是真的穿越了,那前世的我究竟是……难道,前世的我溺水而亡?而现世的我地铁遇难……这才导致我穿越?前世的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唐清如想着“也许因为上一世的我枉死,所以魂灵交汇,要我来复仇。”
“小姐,咱们出去吧。”正想着,阿萌从里屋出来,轻轻搀扶起唐清如,推门出去。
宰相家的府邸很是阔大,唐清如不由得被映入眼帘的景色惊住了:门口是一大片枫叶林,因为是秋天,枫叶如火般绚烂,仿佛点燃了唐清如心底的某些东西,沉寂已久,却在刹那间燎原万里。
左侧是一座小亭子,亭间有石桌石凳陈列,亭檐像一朵绽放的水莲花,亭顶是一颗打磨过的玉石。“真是奢侈,”唐清如喃喃道,自己以前也看过很多古代的影视作品和书籍,能住这种宅邸的人,定是皇上的重臣,想到这里,她问道:“我的父亲在哪里?可有告诉他我已苏醒?”
“回禀小姐,奴才已经让刘尚去转告了。”阿萌回答:“只是,老爷今早刚被圣上召入宫内,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哦……这样啊,那我娘呢?”唐清如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秋天的味道真是浓重,才站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寒冷了。
“小姐……夫人她……前年去世的。”阿萌语气生硬地问:“难道……小姐您真的全都忘记了吗?连夫人也。”
这下唐清如不免尴尬起来,自己尚未搞清楚前世的身份,这样冒失地问这问那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原来,前世的唐清如已经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了吗?
“我怎么会忘记呢……我只是,希望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罢……想着,娘亲若是如今康健,陪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唐清如假装难过地说,抖动的肩膀仿佛要哭出来似的。
“小姐。”阿萌单纯好骗,并没有看出唐清如是在假装:“小姐,哎,若是追查下去,想必是可以查出事情真凶的……只是。”
“嗯?”唐清如警惕起来“我娘是怎么死的?”
“嗯?”阿萌愣了愣,然后慢慢贴近唐清如的耳朵,小声地说:“小姐……夫人是在那年的中秋家宴上,中毒……中毒身亡的。”
“中毒?家宴?”唐清如追问道:“什么毒?”
“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听那日诊治的太医说……是种西域特有的毒药……好像叫做……情陌草。”阿萌悄悄地说:“小姐,您别多问了,这个事情都过去很久了,因为一直找不到凶手,还震怒了皇上……奴婢是见小姐有些忘记,才告诉小姐的……按规矩,这件事情已经谁也不能提起了。”
唐清如满脑子的疑惑,她觉得自己的穿越绝非巧合,一定是前世的唐清如有事情要拜托她,那……唐清如的母亲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呢?还有,我一定不是“不小心”跌落池塘的,这其中必有奸人陷害!那么,唐清如想着,就由我来揭开事情的真相吧!
“好,”唐清如柔声道:“阿萌,既然不让提起,那,从今往后便不必再提起了。是我为难你了。”
“小姐。”阿萌慌乱道:“小姐不必这样和奴婢客气的、奴婢、奴婢只是个下人而已。”
“傻孩子,”唐清如抬手抚了抚阿萌的头:“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如此多礼。”
“是,小姐。”阿萌开心地说:“小姐您这一病,连性情都变了呢!”
“哦?”唐清如想,这也许是一个了解前世的好机会,于是按耐住心中的急切,缓声道:“我以前?在你眼中,我以前是怎样的呢?”
“小姐以前很顽皮的,经常捉弄我们这些下人,还总是像老爷告状,搞得……搞得小姐的贴身丫鬟换了一个又一个呢。”阿萌回答:“奴婢……奴婢也才陪伴小姐三年而已。”
这样子么……唐清如想,那也许,自己还要演些戏,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阿萌,你说的那位王小姐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唐清如决定去见一见这位“王小姐”,因为就目前而看,自己落水很有可能就是因她而致使。
“回禀小姐,是王尚书家的长女王芙安。”阿萌回答道:“因老爷与王大人交好,所以王小姐与小姐您自幼便在一起玩耍了,怎么?小姐想去找王小姐?”
“嗯,”唐清如点头:“即刻便前去吧。”
秋天的庭院不免沾染着几分萧索,见到唐清如从闺房的方向走来,府邸的奴仆全都行礼示意,搞得唐清如好不自在,不过总有一日她需要习惯这些本来离她很远很远,只会出现在历史课本上的东西,全都一一展现在她眼前,要她一个一个去身临其境地体验……
不知只是不是命运的捉弄,唐清如苦笑着,可她能如何呢?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吧。反正那个世界的她……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从记事起就一直呆在福利院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从未感受过父母的爱……而在这个世界,至少,她还有一个尚未谋面的父亲……
想到这里,唐清如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可能是肩负着某种重任的,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前世的自己调查出重重谜团的真相!
阿萌唤出家里的马车夫,载着她们二人去往王芙安的家里。唐清如隔着马车上的帘子打量着沿路的街道,看着来往穿行的人们,看着古时特有的商贩和叫嚷声,一种莫名的情感油然而生,也许,她可以属于这里,因为她从不属于任何地方……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王府已到。
唐清如在阿萌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抬头便望到了“王府”二字,硕大的牌匾挂在几米高的大门上,两边由青石墙壁延展开来,看起来威严不可侵。
“吱呀。”府邸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门后走出一名侍女,恭敬地向唐清如行了一方礼数,轻声说:“奴婢恭迎唐小姐的到访,我家小姐已在里屋候着了,请小姐随我来。”
唐清如愣了愣,心想:嗯?怎么回事?难道,王芙安早就料到我会来找她?
“小姐。”阿萌轻唤道,唐清如这才回过神儿来,故作镇定地搀着阿萌走了进去。
进去王府,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尊佛像,这佛像高约两米,把唐清如吓了一跳,目测这佛像的材质……似乎是汉白玉?!
见唐清如面露惊奇之色,侍女赶忙解释道:“前些日子,皇上见王大人面色不好,想来是日夜操劳所致,而大人额头又微微发黑,于是特赏赐了这尊汉白玉弥勒佛,以震慑些不干净的东西。”
随后转身打量着唐清如,“王家上下信佛已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了,而我们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心善呢。”
“呃。”因为没有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所以唐清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们小姐前几日落水,身体尚未痊愈,有些记忆已经忘却了,还望姑娘多多体谅。”阿萌见状,赶忙帮唐清如解围。而在不知不觉中,几人已经走到了廊庭处。
唐清如抬头看着廊庭顶端,竟是画满了敦煌的图案!果然是信佛的家族啊,唐清如感叹道,可是,若真是虔诚的佛教徒,又怎么会将我推入水中?
“呀,清儿。”一声轻灵的呼唤声另唐清如一怔,似曾相识的声音如莺啼鸟鸣,悦耳得很。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杏色齐胸襦裙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而那脸庞,竟然……竟然和唐清如的现世好友一模一样!
唐清如看着王芙安怔住了,“张茗悠……你怎么。”脱口而出的,是现世好友的姓名。
“嗯?”王芙安一脸迷茫地走进,轻轻拉起唐清如的手“清儿……你刚才唤我什么?”
“呃……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唐清如慌乱解释道:“没、没什么,嘿嘿。我身子尚未痊愈,有些混乱,还请姐姐莫要见怪。”
“姐姐”二字从唐清如口中脱口而出,引得王芙安有些错愕,这也不能怪唐清如,因为她的现世好友张茗悠和王芙安有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和容貌,如果不是眼神的迷茫,唐清如差点就以为张茗悠和自己一样都穿越了。
“清儿这是做什么,怎么和我竟生分了呢?”王芙安赶忙搀住了唐清如,笑嘻嘻地往往屋里走。
那笑容柔情似水,令唐清如瞬间无比地想念现世的一切,虽然在现世她无依无靠,但是张茗悠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所以见到王芙安是这副模样,她一下子就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进了里屋,唐清如发现屋内的构造与自己的卧室如出一辙,只是桌子上的茶具全是青花瓷制成,帘子也是青色的薄纱,多了些素雅。“姐姐这里好生雅致!”唐清如不禁感叹道。
王芙安笑道:“清儿不嫌姐姐这里太过俗气就好,这些家具都是新换上的。”
“那是,这些东西可都是难得的珍宝,都是皇帝前些日子赏赐下来的。”王芙安身旁的小侍女插口道,那神态十分得意。
“陌儿,”王芙安厉声道:“我和妹妹说话,那里轮的上你来插嘴?”
“是。”陌儿听闻赶忙怯声退下。
“妹妹莫要见怪,”王芙安递过一杯茶水,柔声说道:“新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我日后多加管教些。清儿,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些了,虽然尚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多谢姐姐挂念”唐清如笑着接过:“姐姐这里全是皇上赏赐的吗?清儿好生羡慕啊。”
“嘿。”王芙安羞涩地低了低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爹爹日夜操劳,替皇上分忧,皇上赏赐是应该的。而我……我只是恰好今年会入宫。”
“嗯?”唐清如疑问道:“姐姐今年就……难道姐姐尚未有心上人吗?”
“清儿你说笑了,姐姐哪里有什么心上人,”王芙安脸红道:“倒是清儿,也到了该婚嫁的年龄,可有倾慕的如意郎君?”
“啊?”唐清如也一霎脸红了:“姐姐你怎么拿我打趣啊?”说着品了几口手中茶。“嘶……这是什么茶水啊?这般清香。”
“这是今年新进贡的白茶,我之前并未喝过,据说是从西域引进来的。”王芙安一边沏着茶一边说:“清儿喜欢就好。”
“嗯!”唐清如笑道,把之前的怀疑全都抛之脑后。丝毫没有了戒备和警惕,沉浸在王芙安的温柔乡里。
二人你一杯,我一口地品茶聊天,还下了几局棋盘,不知不觉便已暮色降临,见时间不早,唐清如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王府。
临走前,王芙安还塞给唐清如几扎白茶,当做礼物。唐清如自是高兴得不得了,笑嘻嘻地就回到了唐府。
可她不知道,一张布好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待唐清如回到家,恰巧唐城也回来了,刚一进门,唐城便急忙从厅堂冲出来,焦急地问唐清如:“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去哪里了?身子可有好些?我听他们说你的记忆有些混乱,你可还记得为父?”
“父亲,”唐清如缓缓行礼道。在现世的她并未体悟过父爱是什么感觉,只是在这一刻,她看到这位神色匆匆面布焦灼之色的“父亲”,一下子有些心疼。
“清儿到王府小坐了片刻,父亲莫要担心,清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唐城松了一口气,连忙搀着女儿王丽屋走。“爹爹近期公务繁忙,无奈在你生病的时候无法陪在你身边,你可莫要记恨爹爹。”
“哪里的话,清儿怎会记恨爹爹?”唐清如宽慰道:“清儿现在的身子已无大碍了,想必歇息几日就可以痊愈。”
“嗯嗯,爹爹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唐城笑道,瞥见阿萌手里的茶包,疑惑道:“这是什么?”
“回禀老爷,这是王小姐送给小姐的礼物,从西域引进的白茶。”阿萌回复道。
“嗯?白茶?”唐城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略有耳闻,王大人弹劾叛党,多处搜集证据,终于在前几日一举将叛党拿下,皇上很是高兴,于是大赏了王大人,除了这白茶,最令人艳羡的还是那尊汉白玉弥勒佛像啊!”
“清儿造访王府的时候见到了,”唐清如回答道:“气派得很,光是远观就可看出做工精巧,价格不菲,实属难得的上等嘉品。”
“那王大人家的女儿,可是今年就要入宫?”唐城问。
“是的爹爹,下午芙安和我讲了,大概月半就要离开了。”
“哎。”唐城叹了口气:“虽说那宫里可享尽荣华富贵,但是伴君如伴虎,稍一有差池,便是连着整个家族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说起来。”唐城看向唐清如:“清儿,你也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了,可有倾慕的男儿?让爹爹给你参考一下?”
唐清如脸红道:“爹爹莫要取笑清儿。还、还没有。”
“哈哈,爹爹看刘大人家的二公子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又貌似潘安,不如。”
“不必了爹爹。”唐城正说着,想做个媒人,却被唐清如一口打断:“清儿现在不想嫁人,只想陪在爹爹身边。”
“嗯?哦……好、清儿想如何,就如何。”唐城被突然打断有些不适应,奇怪道他的女儿之前可是从未打断过他谈话啊,这难道是病后的性情转变?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嘱咐道,“清儿赶紧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是,爹爹。”唐清如应声退下,转向闺房去了。
待唐清如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唐城开口唤道:“刘尚。”
“在,老爷。”刘尚踏着小碎步赶来:“老爷有何吩咐。”
“你可确定,那日小姐落水,是王大人的女儿王芙安推清儿下去的?”唐城一收刚才的笑颜,面露严肃,显得庄严万分,问道。
“是的,老爷,千真万确。”刘尚弯下腰点头道。“奴才当时就在旁边的阁院打扫,准备去取些水过来,路过池边的时候,便恰好看到了王小姐推搡小姐,随后‘噗通一声’,小姐便落水了,我变赶紧跑下去把小姐救了上来。”
“嗯。”唐城若有所思,沉静了片刻,命令道:“你一会儿偷偷到小姐那里,把那扎白茶取出来,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全部烧掉。”
“遵命,老爷。”刘尚应和道。
“啧,”唐城蹙眉。这王大人为了和自己争官职,竟是连同自己也算计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往昔的情谊了吗?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心寒。
遥想当年,他和王大人王启一同考上官职,一同入宫为皇上效力,从草戒之臣,一起升官到今天的位置,可谓是同甘共苦,而事到如今,竟是要反目成仇吗?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顺利入宫,竟是要排除掉一切威胁吗?连清儿都不放过……实在可恶!唐城一边想,一边攥紧了拳头,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烛火摇曳,映照着唐城的脸,竟是十分可怖。
而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唐清如在回想着从穿越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事情。自己的身份是宰相之女,自己的父亲唐城在皇上面前颇受重用,而王芙安的父亲王启和父亲几乎是平起平坐……
而所谓的好友王芙安今年又要入宫,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王大人王启想要排除同僚,一人登局高位,所以会在暗地里算计父亲,而王芙安,为了自己可以顺利入宫不受威胁,便想要将我除掉,所以才会推我入水,想要害死我,却不想我命大被刘尚救起。
嗯……唐清如恍然大悟,不禁脊背发凉,原来这个所谓一心向佛的王家,竟是处处为恶,奸诈贪婪,而那个和自己好友同声同貌的王芙安,竟也是伪善之人!
哎,看来这古代也不好生存啊。她不禁叹了口气。想着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不禁更加绝望,哎,为什么穿越的人偏偏是她呢……
试问谁不想按着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呢?
有的人想要朝九晚五披星戴月地在青年时期奋斗,有的人只想混混度日,在该婚嫁的年龄听取父母只言和一个差不多的老实人共度余生、还有的人一生都在奋斗,然而却一辈子的求而不得……
唐清如的人生理想简单的很,只要能把每天都过好就已足够,结婚什么的,她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果自己不喜欢,那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可是,偏偏穿越的人是她,偏偏穿越的是古代,这个婚姻大事只能听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唐清如担心如果自己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
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唐清如辗转反侧,一夜都未睡好。直到天光破晓……唐清如决定,不能让自己的这辈子就这么随便嫁人了,要在无可奈何之前放手一搏。
于是唐清如决定今天……去逛青楼……
“小姐?你疯啦!”阿萌听了唐清如想去逛青楼的想法后,脸红地叫道:“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想要去那种地方?而且小姐是女儿身啊!。”
“嘘。”唐清如将手指轻轻抵在阿萌的嘴唇上,让她停下大惊失色的叫喊,免得被别人听到。轻声说:“咱么啊,女扮男装不就好啦,嘻,你别担心,有我呢。”
言罢便从柜子里挑出几件深色布衣,甩给阿萌,说道:“你,一会儿把这个穿上,再把头发束起来,至于我……嘿嘿,你先去换吧。我一会再叫你。”
“小姐……这。”阿萌接过深色布衣,犹豫道:“不用奴婢为您更衣吗?”
“不用不用,你快去吧!”唐清如摆摆手,打发阿萌下去。
阿萌拿着粗布衣服,很不情愿地换上,再将头发束了起来,呵!这一看,倒是有几分男子的模样,阿萌有些惊喜,想不到小姐还有这种注意!
这小姐自从落水以来,越发地与从前不一样了,想到这里,阿萌赶忙跑到唐清如那里,想着要帮小姐什么忙。谁知,她刚跑到门口,小姐便从里屋走出来……
只见唐清如身着青墨色长袍,鬓发高束,两条发带垂至脑后,手握杏色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
阿萌看呆了,如果不是知道小姐的计划,她差点就以为这是谁家的公子哥误闯了小姐的闺房。
唐清如得意地笑着,调戏道:“怎么样?阿萌可愿随在下一同前去桃花源里快活一番?人生在世,忽然而已,何不及时行乐?”
“噗,”见唐清如如此不正经,阿萌不禁笑了出来:“小姐。”
“诶。”唐清如用折扇轻轻抵在阿萌的嘴边,用磁性的声音说道:“阿萌,该改口了,要叫我少爷。”
意识到自己说错的阿萌赶忙改口,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少爷。”
“哈哈,走吧!”唐清如“啪”的一声将扇子合起来,转身向围墙走去。
“小姐、不……少爷,”还没习惯改口的阿萌愣着问:“少爷,门在那边,你往墙边边走做什么?”
“你傻啊!”唐清如自顾自地开始王墙角搬水桶:“去逛青楼还敢走正门吗?当然要翻墙啦!”
“啊?”阿萌见状赶紧跑过来帮忙:“少爷您慢点,可不敢受伤啊!”心想,小姐怎么变得这般顽皮?这样会被老爷责罚吗?哎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小姐一定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没人说,小姐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正在阿萌走神的时候,唐清如早就像一个猴子一样,灵活地翻过了围墙,在墙的那一边小声喊着:“阿萌,你快点!翻过来!”
“啊?”阿萌绝望地看了看高高的围墙:“少爷……您饶了我吧。”
最终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连遇到小山坡都得绕路走的阿萌,在唐清如的指挥下,成功地翻越了围墙,并摔了个屁股蹲儿……
蓉城的街道繁华无比,唐清如走在街上,就像走进了历史课本里。吆喝的商贩,来往的平民,街边的小酒铺,还有奔走的马车……一切的一切让唐清如兴奋不已。
她第一次地庆幸自己可以穿越到这里,脚步不免有些快。
“少、少爷……少爷,您走慢点。”阿萌在身后追赶着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去青楼那种地方?“少爷,奴才快要跟不上您了。”
“阿萌。”
没想到唐清如突然止步,搞得阿萌险些撞上唐清如的后背去。
“你来给我介绍一下,咱们蓉城的歌妓馆,哪家最有名?”
“啊?”这问题把阿萌问的一头雾水,脸红道:“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嗯。”唐清如仿佛若有所思,指着前面一个二层小楼说道:“那就这家啦!”
阿萌顺着唐清如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二层小楼矗立在街边,二楼轻纱漫漫,帘幕后面隐约传来欢声笑语,人影绰绰,一片绮糜之色,而一楼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锦翠阁”。
不等阿萌反应过来,唐清如就要大步走进去,门口一个又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呼啦着手中的帕子,娇声道:“公子,来呀,进来坐坐,进来坐坐吧。”
唐清如径直踏入大堂,正迷茫着东张西望,一个老鸨模样打扮的人谄媚地走来,笑着说:“公子哥是新来的客人吧,我来给您介绍介绍我这里的姑娘,可都是一个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啊!”
说罢便招呼了一排姑娘过来,吆喝道:“来来来,你们站好,给公子哥挑挑,看看你们今天谁有幸能侍奉公子啊。”说罢转向唐清如:“公子您看可有喜欢的?”
“你们,谁擅长琴棋书画?”唐清如开口问。
“论起琴棋书画,淑儿自是较为擅长的。”队列里,一个青衣女子低垂着脸颊,向唐清如行礼。“不知公子,是想与淑儿讨论琴呢?棋呢?书呢?还是画?”
“好,就你了。”见这个淑儿模样还算清秀,手指上有生茧的痕迹,唐清如便选了她。
“还不快带公子上去!”老鸨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厉声道。
“是。”淑儿再次行礼,牵过唐清如的手,娇羞道:“公子请随我来。”
“我今日,想与你谈论些诗词,姑娘莫急着朝卧房走,”唐清如装作古代男子的绅士态度,用磁性的声音说道:“敢问姑娘可有论诗品茶之处?”
“自是有的,公子请随我来。”淑儿带着唐清如往阁楼走去。阿萌跟在唐清如身后,丝毫不知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淑儿将一丈红纱轻轻掀开,里面是一个天台,此时正有艺伎在其间演奏着不知名的曲调,而周围坐满了人,看模样,大多是寻常书生和些纨绔子弟。一人一张小桌,一习竹垫环形排绕着。
唐清如挑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淑儿坐在其旁,为她沏茶。
“这位公子可是有些眼生,从前可是没见过的。”唐清如邻座的一个男子搭话道,这男子身着白衫,领口处松开了几个结,显得很随意,腰间挂着一枚青鱼玉佩,看起来价格不菲,想必是富贵人家公子。
唐清如做辑行礼道:“在下裴良,敢问阁下姓名?”
“裴兄安好,在下欧阳江雪。”白衫男子回礼道:“裴兄可是第一次来?”
“正是。”唐清如回答道。
“哈,”欧阳江雪笑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说着指向了天台中间:“你看那个弹琵琶的姑娘,我们都叫她苏妙娘,她是蓉城最好的琵琶女,连皇宫里的乐坊都比不上她。”
接着指向天台右边:“你看那个弹古筝的,我们叫她顾小烟,她是这里年龄最小的艺伎,但是她的古筝,可谓是天籁,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双纤纤玉手,漂亮得很。”
……
接着唐清如听欧阳江雪把在座演奏的所有艺伎都介绍了一遍。
“欧阳兄可是常客?既然能将这些人的名字全都记下,在下佩服、佩服。”唐清如夸赞道。
“裴兄谬赞了,”欧阳江雪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我只是,解闷儿时常来这里听她们演奏罢了。”
正说着,琴瑟声戛然而止……
“那么接下来,奴婢有一事相求。”名叫顾小烟的姑娘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如同黄鹂鸟般悦耳,引得唐清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今天是苏姐姐的生日,我想请在座的各位文人大家都为苏姐姐写一首生日贺词。”顾小烟笑语盈盈。
“烟儿,”苏妙娘见状娇嗔道:“你这惊喜姐姐可担待不起啊。真是的,各位客官莫要见怪,妹妹尚且年幼,不懂事。”
“无妨。”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离唐清如很远的地方,一名身着墨色长衫的男子起身,“哗。”的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扇子,挑眉道:“既然今日是妙娘的生辰,那我刘某便先吟诗一首,在下才学疏浅,还望妙娘莫要嫌弃。”
“那就有劳刘公子了。”苏妙娘笑道。
“天津桥下阳春水,天津桥上繁华子。马声回合青云外,人影动摇绿波里。绿波荡漾玉为砂,青云离披锦作霞。可怜杨柳伤心树,可怜桃李断肠花。此日遨游邀美女,此时歌舞入娼家。”
“娼家美女郁金香,飞来飞去公子傍。的的珠帘白日映,娥娥玉颜红粉妆。花际徘徊双蛱蝶,池边顾步两鸳鸯。”
“倾国倾城汉武帝,为云为雨楚襄王。古来容光人所羡,况复今日遥相见。愿作轻罗著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与君相向转相亲,与君双栖共一身。”
“愿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
刘公子出口竟成章,在座皆哗然!
唐清如一听,这不是唐代诗人的《公子行》吗?莫非这刘公子是……刘希夷?!
那也就是说,她所处的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在唐宋之间!那么……唐清如微微一笑……
“刘公子好诗!”……
“谬赞了谬赞了。”刘希夷微笑道,举酒一杯一饮而尽。
“在下也有首诗,想要送给姑娘。”唐清如骤然起身,胸有成竹地说。身边的公子哥儿们都看向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静静等待着她脱口而出的篇章。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唐清如想着这时候白居易还没出生,便引用了白居易的《琵琶行》。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唐清如气宇轩昂地描述着苏妙娘的琵琶声,惹得苏妙娘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年轻人。
唐清如见引起了苏妙娘的注意,便继续吟诵起来:“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唐清如松了口气,结了尾。
“秒啊!”在座不知是谁竟激动地鼓起了掌,带动着全场皆哗然。
再看苏妙娘的反应,早已是泪流满面。
唐清如关切地问道:“姑娘怎么哭了?是裴某的诗姑娘不喜欢,吗?”
“不是,并不是。”苏妙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擦擦眼泪,笑着说:“公子是我的知心人啊!妙娘只是太过激动了,有些失态,公子还望莫要怪罪。”
“哪里,我怎会怪罪姑娘?我感谢还来不及。”唐清如笑着说:“能听到如此悦耳的琵琶声,是我裴某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在下感激不已!”
“裴兄好文采!”待唐清如坐下,欧阳江雪夸赞道。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些拙劣的作词而已,登不了大台面的。”
就连跟在唐清如身后的阿萌都不禁意外,原来小姐竟然是这样会写诗的吗?虽然她没有听得太明了,但是大概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想必是佳作了。
她惊喜地注视着谈笑风生的唐清如,感觉小姐自从落水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公子这般好才华,日后可要常来我们这里锦翠阁坐坐。”侍奉在一旁的淑儿媚声道。
“这里的乐曲这般悦耳,全都仿若天籁,在下自然是会常来的。”唐清如应付道。她的重点已经转到了苏妙娘身上。
她想,如此以为名震蓉城的歌妓,想必结识不少达官显贵,若是自己可与她交好,想必有机会结识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如此一来,自己便有机会打听到穿越回去的方法了。
转眼是下一首曲目,一首一首演奏过去,整个锦翠阁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唐清如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准备离开,她给苏妙娘使了一个眼色,苏妙娘微笑点头示意。
而后做辑,对欧阳江雪说:“在下先行告退,请欧阳兄继续欣赏。”
“好,那裴兄,你我二人来日再聚!”欧阳江雪回礼道。
出了锦翠阁,阿萌问道:“少爷少爷,您今日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唐清如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声厉和打断:“主子要做什么,也轮到奴才来打探了吗?”
被吓了一跳的唐清如转身警惕地转身,只见一和身着黑衣的男子从房檐上跳下,落在她身后。
“你是什么人?”唐清如本能地将阿萌往身后一拉,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瞪着黑衣人,想要震慑对方。
“呵。”黑衣人轻轻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说:“堂堂唐家小姐,竟光天化日之下扮成男人到青楼闲逛,若是传出去。”黑衣男子一步步向唐清如靠近,轻声说:“不知会对唐大人造成什么影响啊。”
意识到来着不善,这个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有意无意地往爹爹王父亲身上引……一定不能被他抓住什么把柄。
于是唐清如淡定地回绝:“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唐家?在下从未结识过哪位姓唐的人家,”说着装傻扶了一下脑袋,装作思考的样子:“哦,对了,在下裴良,阁下幸会!”
“你大可不必装傻,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注意好自己的言行。”黑衣人冷冷地说:“顺便给你提个醒,那几扎白茶……最好还是丢掉吧。”说完便消失在了一个巷子里。
唐清如还没反应过来,正准备追上去,却被阿萌拽住了衣角。“小姐。”唐清如转身,只见阿萌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瑟瑟发抖地说:“小姐……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天都快黑透了。”
“好。”见阿萌这般恐惧,唐清如便放弃去追黑衣男子。
二人匆忙赶到家中,从围墙翻入,三下五除二地换了衣服,还没敢大喘气的唐清如急忙跑到小厨房,找寻王芙安送给自己的几扎白茶,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就在她正疑惑不解之时,刘尚突然出现在小厨房的门口,“小姐……你在找什么?”
“啊?”突然出现的刘尚把唐清如吓了一跳:“刘尚,你有见芙安送我的那几扎白茶吗?我记得我把它们放在了这里……怎么找不到了呢?。”
“小姐,奴才没有见过什么白茶,会不会是小姐记错了?”刘尚说道。
“哦。”唐清如点点头:“好吧,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嘶……我把它放在了那里来着……?”
“小姐,”这时阿萌匆匆跑来小厨房,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小姐,官府的人来了!”
“什么?官府的人?”唐清如惊讶道。
“对,……他们说唐府私藏圣物,下命全府搜查……呼。”阿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您赶紧到老爷那里吧……呼……老爷在大厅呢!”
唐清如一听赶忙跑向大厅,她看到府邸的门口全是官府的人还有一群御前侍卫,暗叫糟糕,难道是皇上派人来查的?难道……是和那几扎白茶有关?
唐清如的心脏紧张地快要跳出来,万一自己的一时疏忽,给父亲惹来杀身之祸……啧,那几扎白茶果然有问题!
她一步一步跑到父亲跟前,努力平和着不稳的喘息,压抑着心脏的狂跳,故作平静,装傻得问道:“爹爹,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没事,清儿,”唐城面色凝重地宽慰道:“只是圣旨下来,说是圣上有东西找不到了,派人来找。”
“哦、哦。”唐清如点点头,心想着,皇上丢了白茶?怎么可能,皇上最不缺的就是东西,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何故为了几扎茶叶而大费周折呢?除非……除非是有奸人诬告,说圣上赐的东西被偷了……
而唯一有权利诬告的人,也就只有王氏一族了,要知道,王大人可是圣上唯一赏赐的宦官啊!
想到这里,唐清如越发慌张,现如今白茶还没找到,也许正被她放置在不知道宅邸的什么地方,万一被找到,那可是百口莫辩的处境。她无妨,只是,唐城定会因她而遭殃,而这一切事故的受益者,便是王启和他的女儿王芙安!
只是因为容貌声音长得神似现世的好友,唐清如就完全放松了警惕,此时的她后悔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只能等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等到那几扎白茶被找出来……
“报告大人,整个府邸现已搜变,并未发现有私藏御用白茶!”这时,一名搜捕官员跑到御前侍卫跟前报告道。
什么?唐清如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听到这声汇报终于落下去点儿,可是……白茶那里去了?
“确定每个角落都仔细搜查遍了吗?”为首的御前侍卫威严地问道。“是的,大人!”
“呼。”唐清如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那几扎白茶现在在哪里,但是好在就目前看来是没有危险了。
“唐大人,”那名御前侍卫双手做辑道:“既然在大人府上没有被盗圣物,那么在下就告退了,打扰了大人和小姐休息,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无妨,”唐城平静地回答道,仿佛早就料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找到被盗圣物最要紧,辛苦你了。”
说完,御前侍卫便带着全部人马退下,奔往了皇宫的方向。待所有人都走光,唐清如才开口询问唐城。
“爹爹,那几扎白茶。”
“是我让刘尚烧掉了。”唐城说。神色坚定地看向唐清如,柔声道:“清儿,日后受人恩惠之前,一定要想清楚恩惠的缘由,不可因为自己的喜好而随意收取,因为你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唐氏家族,你可明白?”
“是,清儿明白。”唐清如惭愧地说。
“哎。”唐城叹了口气,说:“那日,是王芙安推你下水的,你可知道?”
“我……只是些猜测。”唐清如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断定是她推我下水的……而她待我又极好,所以……我便一点也打消了之前的怀疑。”
“我的傻女儿,”唐城无奈道:“你要记住,带你上过天堂的人,也会有一天带你下地狱,而也许事实上,那个人带你上天堂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推入地狱……你可明白?”
“清儿明白了,爹爹,对不起,是清儿不好。”唐清如低下了头。
“这次幸好我早有堤防,王启近来在朝中总是与我作对,想必是为了排除异己,而她的女儿又推你下水,我这才高度警惕起来。”唐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唐清如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埋怨自己的掉以轻心,若是早就想到王芙安下了这样的一步棋,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紧张局面。幸亏父亲早有察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见女儿神色难过,唐城笑道:“好了,吃一盏长一智,早点休息吧孩子,今天让你受惊了。”
“是,父亲。”唐清如应了一声,便回屋了。
是夜,唐清如躺在床上,左翻右翻地睡不着,她想着多亏了那个半路拦截的黑衣人帮她躲过一劫,如果没有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想起父亲刚刚教诲的莫要轻易受人恩惠,唐清如不禁有些不安,那个黑衣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还有,为什么知道她女扮男装?为什么要提醒她?
……
这一切疑问交织在一起,让唐清如夜不能寐。直到天亮,唐清如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一夜未眠。
走出宅邸,唐清如决定到昨天黑衣人消失的小巷子附近,寻找一些有关黑衣人的线索。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夜色太浓,而他的一身黑色又与夜色融为一体,唯一让唐清如留下印象的,是那双眼睛,黑衣人摘下面罩后的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灰色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的,闪烁着一点点光亮。但也就是那一点点光亮,明明微不足道。却仿佛可以照亮那一整个夜晚,至少,照亮了唐清如的夜晚……
早晨的巷子与昨夜的完全不同,比起喧哗与恐怖,倒是多了分祥和与安宁。
早起的商贩打理着摊位,等着第一批银两装进口袋;锦翠阁的大门还没打开,不过里面倒是传来了阵阵琴瑟之音,想必是歌妓们在练习。
唐清如思索片刻,自己现在是女装,如果去找苏妙娘……
“叩叩。”在经历了大脑的高速运转和纠结后,最终,唐清如还是敲开了锦翠阁的门。
“吱呀。”开门的是顾小烟,她见唐清如,并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具体是谁啊,在哪里见过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顾小烟打量道:“敢问姑娘,何故与此?”
“请问苏妙娘在吗?我是她的倾慕者,今日一来,是有要事相谈,麻烦姑娘带路。”唐清如拱手做辑。
顾小烟迟疑了片刻,来找苏妙娘的人确实不少,不过大多都为男性,都是妙娘的追求者,如果来的是女性,那八成是某位少爷的正房太太……那可是门都不敢开的。
可是,像唐清如这样仪态大方的妙龄少女到访,却是实属第一次,而唐清如还如此恭敬,像是真正来拜访一位琵琶技艺高超的人,于是顾小烟微笑道:“姑娘请进。”
还在收拾中的锦翠楼有些凌乱,一片昨夜欢愉的景象,地上掉落着碎掉的酒盏,到处洒满了酒渍和碎花,空气中充斥着酒精和香粉的气息……
“苏姐姐,有人找你。”顾小烟掀开一习红色轻纱幕帘,只见苏妙娘正端坐在其中,擦拭着琵琶。
“苏姑娘好,小生这厢有礼了。”唐清如行了一个男子礼,挑眉看着苏妙娘。
“是……是你?”苏妙娘惊讶得险些松掉手中的琵琶。“你是裴公子?”
“正是。在下裴良,打扰姑娘了。”
“原来你是女儿身!”苏妙娘惊讶道。
“正是,”唐清如笑着说:“昨日因身份原因,不方便结识苏姑娘,今日一来,便是为昨日的唐突道歉。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怎会。”苏妙娘起身,搀住唐清如,激动道:“姑娘快请坐,今日怎的特意来找我?”
“是这样的,我想像你打听一下,这锦翠阁附近,可有什么可疑人物?”唐清如开门见山道。
“可疑人物?”苏妙娘疑惑地想了想,说:“我日日夜夜呆在这锦翠阁中,除了别人邀请我到宅邸演奏,其余时间我很少出门,所以没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这样啊。”唐清如遗憾道:“那……姑娘可知道王启王大人?”
“王大人……是御前的那位高官大人吗?”苏妙娘想了想:“我知道他的儿子王宇浩,那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哦?”唐清如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追问道:“常客?姑娘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宇浩是去年开始常驻锦翠阁的,那时他刚来,就花重金买下了花魁一夜,我们这里原本的花魁名叫小如意,王浩宇几乎每日来,次次都点名道姓地要找小如意,在银两方面丝毫不吝啬,我们都以为他会给小如意赎身,只是。”
“只是?”唐清如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只是有一日,王浩宇提出要把小如意带回府中一日,并且给了红姨(老鸨)不少银两,所以红姨就同意了,只是从那日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如意,王浩宇也再也没有来到这里过。”
苏妙娘顿了顿,说:“因为王浩宇的父亲是御前的宠臣,所以这件事后来就再也没有追究过。”
“那小如意。”唐清如猜测到:“也许已经……?”
苏妙娘掩面点点头:“可怜了如意妹妹……哎。”
唐清如细细想起,如果如意命丧黄泉,那么,我可以以此报官。可是……我没有证据。
“苏姑娘,那现在的花魁是。”唐清如问道。
“是巧儿姑娘。”苏妙娘说:“不过她现在没法见你,她太累了,昨天一整夜都没睡好。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无妨。”唐清如想,既然会有一次,那便一定会有第二次,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只要仅仅等待时机,抓住王浩宇的把柄就好。
“还请苏姑娘多多帮我留意些王公子。”。
“好。”苏妙娘应道。
“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唐清如起身,做辑告别。
“裴姑娘慢走。”苏妙娘唤道。
唐清如并未纠正她的错误,想在自己身上担着整个唐诗家族的命运,在外还是不要用真实姓名的好。裴良这个名字,就当做一个保护伞来用罢。
回到家的唐清如见阿萌急匆匆的跑来,焦急的说:“小姐、小姐!您今天去哪里了?可把奴婢着急坏了!”
“我心里闷得很,便去周围随意逛了逛,散了散心。”唐清如微笑地摸了摸阿萌的头,问道:“父亲呢?”
阿萌松了口气,回答说:“老爷他早上被皇上召入宫中了,想必……想必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吧。”
昨天的事情……
唐清如静下心来想了想,既然王芙安上次陷害她,险些要她整个唐氏家族灭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如此,那么我……
“阿萌,”唐清如缓缓开口,道:“派人去王府一趟,就说,我邀请王芙安赏菊,最好是今天下午。”
“是,小姐。”
唐清如心想,她记得前几日和王芙安聊天时,她曾说自己喜欢花但是运气不好时会花粉过敏。
……既然如此,呵,唐清如笑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芙安是用过午膳后到的。她今天穿的十分秀丽,大概是快要入宫的缘故,她的肌肤近日保养得极好,冰肌玉容,不知是用了什么名贵的护肤品。
一见到唐清如,王芙安就笑语盈盈地漫步过来,拉起唐清如的手,笑着说:“我的清儿,几日不见你怎么消瘦起来了呢?是不是近日有什么烦心事?”
“多谢姐姐挂念,清儿最近一切安好,只是……只是这深秋时节,又快到中秋,我这院子里的菊花开的正好,而爹爹又忙于朝政,我娘亲又过失了,所以难免会觉得寂寞。”
唐清如装作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嘤嘤道:“清儿十分想念娘亲,也许是这个原因吧,只是……这满园的花,无人共赏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才把姐姐叫来。”
“我的好清儿。”王芙安抚了抚唐清如的手,宽慰道:“我自是愿意陪你的,过几日就是入宫的日子了,想必日后,你我姐妹二人相见的次数只怕是会越来越少。”
“姐姐,清儿舍不得你。”唐清如柔声道,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还会这样伪装,这嘤嘤啼啼的做作声,都快要把自己恶心坏了。
“我也舍不得我的好清儿。”
二人一边聊一边向花坛里走,唐清如伸手折下一朵,顽皮道:“姐姐,我把这多送你,这可是我亲自培育的金丝菊,我栽培了好久才长成今天的这幅光鲜艳丽的模样。”
“姐姐若是不嫌弃,收下可好?”说完便塞到了王芙安的胸前,这哪里是送,分明就是强买强卖。唐清如窃喜。
“好,清儿送的东西,姐姐又怎么会嫌弃?姐姐回去定会好好栽培,不糟蹋了你的这一番美好心意。”王芙安不得不接过,她低头闻了闻,柔声道:“嗯……这金丝菊可真香啊!”
“姐姐喜欢就好。”唐清如笑得人畜无害,其实心里在窃喜着,因为这菊花是她事先喷洒过花毒的,这毒素对常人倒是无害,但是若是对花粉过敏的人接触到……那后果不言而喻。
二人在菊花园中漫步片刻,王芙安便以入宫的相关事宜尚未处理妥当为由,起驾回府了。
“怎么样?可是半路把金丝菊丢掉的?”待王芙安走后,唐清如派刘尚尾随她。
“是的,小姐,王小姐刚出唐府没几步远,就让身边的那个小侍女丢掉了。”刘尚回禀道。
“呵。”唐清如笑了笑,果然,这个王芙安不简单,虽然王芙安那个容貌和她的声音会让唐清如有些恍惚,但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现世好友张茗悠,这个带着面具的王芙安,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她不知道,在身后的梧桐树上,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小姐。”阿萌轻轻唤了声。她还从没有见过小姐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那样子仿佛是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落入陷阱的得意和阴险。
“阿萌,”唐清如说:“如果有一天,我为了一些难言之隐而变得不像我自己,不再像你记忆中的那个小姐了,你,可还愿意效忠于我么?”
“愿意的,小姐,”阿萌坚定地说:“不论小姐变成什么样子,小姐永远都是阿萌的小姐,除非那一天小姐嫌弃阿萌了,不要阿萌了,否则阿萌绝对不会离开您。”
唐清如笑了笑,倒是有些羡慕起前世的唐清如来,身边有一个爱她宠她的父亲,还有一个听话忠诚的丫鬟,以及忠心耿耿的家丁……这一切,都是现世的她所不可求得的幸运。
由是想来,倒是庆幸自己穿越的这件事情。
而此时,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王府闹出的动静……
唐城是在黄昏时才回来的,他今天心里堵得慌,皇上因为白茶案一事,竟是把他的家彻查得干干净净,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往日的君臣信任全都荡然无存。
而今天早朝时,皇上又处处夸赞王启诗学才能,丝毫不提起昨日对他的冤枉,这令唐城很是心寒。如果在这么下去无所作为,想必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被王启除掉,像除掉一根草芥一般轻而易举。
刚进大门,唐城便看到唐清如在荡秋千……
“阿萌、哈哈、高点儿……高点儿……再高点儿!”唐清如轻盈的笑声一下子驱散了唐城心底的阴霾。他想着,为了女儿,为了唐家,他也要坚持下去……以及,为了枉死的妻子……
“清儿。”唐城唤道。
“爹爹!”唐清如见父皇回来了,惊喜地从秋千上跳下来,孩童般得险些摔倒。
阿萌赶紧上前搀扶。“清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唐城埋怨道:“都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做起事儿来还是毛毛糙糙的。”
“略略略。”唐清如顽皮道。
这是,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跑到唐城的身边小声地说:“大人。”
见是自己的贴身侍卫李福,唐城不免警惕起来,安顿道:“清儿,你自己玩。小心着点儿,爹爹去处理一些事情。”
“好的父亲。”唐清如微笑道。心里却早就明了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刚才属下打听到,王启之女王芙安,不知是什么过敏,浑身上下竟起了红色的疹子,王大人现在正急的团团转。”
“什么?”唐城惊讶道:“不是过几日就要入宫吗?这消息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李福肯定地说:“属下已经看到不少大夫往王府奔波了,似乎全都束手无策,不知为何会如此。”
唐城若有所思,究竟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起疹子呢?
角落里的阿萌偷听到这几句话后偷笑着,溜着跑到唐清如跟前,笑嘻嘻地说:“小姐,果然如你所料,那花毒狠极了,听说许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呢!”
“哼。”唐清如得意地笑了起来,“看她过几日怎么入宫,不被赐花(落选)才怪呢,就算被选上,她那疹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等好了,估计皇上早就把她给忘了。”
“小姐真是厉害,这下可是出了这口恶气了。”阿萌轻轻鼓起来掌。
“既然眼下心头大患已无威胁……走,男装,咱们去锦翠阁会会那些个文人。”唐清如开心地把水袖一甩,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屋,开始和阿萌着装收拾。
“呵。”后院的梧桐树上,有一个人影伏在上面,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唐家小姐如此古灵精怪……呵……有趣。”
随即“嗖。”的一声,转眼间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微微震落的几篇梧桐叶可以证明,刚才哪里,曾经有什么东西待过……
再次男装来到锦翠阁,许多艺伎都已眼熟了唐清如,她们纷纷笑语盈盈地同她打着招呼,而唐清如就坐天台时,正在演奏的苏妙娘也是微微低头示意欢迎。
欧阳江雪果然不出所料地落座在她的对面,只是此时的他早已烂醉如泥,正伏案小憩,唐清如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他。
悠扬的琴瑟之音犹如高山流水般令唐清如如梦似幻,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一直在找寻回去现代的方法。
歌妓们休息的时段,以为白衣公子起身建议到:“诸位,中秋佳节将至,不如我们来比赛吟诗如何?”
“好,咱们就来吟诵有关明月的诗篇如何?”另一个文人应和道。
见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白衣公子便举杯,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不如就从我开始,在下刘长青。”
说罢,起唇吟诵起来:“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镯。又疑瑶台树,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好诗!”在座几声哗然,见有人对自己的作品表示赞同,刘长青欣喜地将杯盏里的杜康一饮而尽。
这时,小憩的欧阳江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语气挑逗般地说:“阁下诗是甚好,只是在下想请问该作是否有借诗仙李太白之嫌啊?”
唐清如笑了笑,果然,这个时代是在李白之后的那个阶段,不过欧阳江雪既然能听出些端倪,想必……此人不简单。
刘长青当众被人揭短脸红耳赤,半天结结巴巴地吞吐道:“我这不是借,在下只是致敬而已,哪能比得上诗仙的气派?”说罢羞愧地坐了下来。
他本是想借李白之诗,在众人面前一表文采,博得顾小烟的倾慕,谁知被人发现,搞得羞愧不已。却又不甘就此罢休,于是反击道:“既然欧阳兄耳力如此之好,不如欧阳兄献诗一首?”
“我可不敢,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在众大家面前造次,论起诗歌,还是裴兄更胜一筹。”
听到欧阳江雪叫自己的名字,唐清如暗叫糟糕,自己哪里会写诗?分明是搬造古人的佳作而已,这……
可是众人都纷纷将目光投来,自己不吟,也实在不合适,于是唐清如耐着性子接过话来。“欧阳兄谬赞了,在下不过是耍耍小孩子的嘴皮子而已。”
说着也举起面前的杯盏,笑道:“但是既然欧阳兄点了我的名字,那么我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献丑了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唐清如硬着头皮把苏轼的《水调歌头》搬来应付,想必这个时代……苏轼还没有出生。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言罢,一饮而尽。
在座皆哗然,苏妙娘再一次被唐清如所惊艳到,若不是因为知道唐清如是女儿身,想必,早就倾心于她了……
“裴兄果然是不同凡响。”欧阳江雪见唐清如没有拂了他的脸面,由衷地夸赞道:“裴兄如此才华,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
“不敢不敢,欧阳兄今日如此高看在下,小弟是在受宠若惊,不敢与各位大家相比,不敢造次,还需要多多学习请教才好。”唐清如赶紧谦虚道,她担心自己的过多表现,会引来旁人的艳妒。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早就被划在了一个无底深渊之中。
接着又是几人吟诗作对,好不热闹。几轮下来,大家一致认为属唐清如的诗作最佳,纷纷表示希望可以多多与唐清如交流学习。
唐清如心虚地想,毕竟是千古流传的佳作,如果不出众岂能传颂前年?
几番客套之后,唐清如便和阿萌偷偷遛回了府邸,换下男装,唐清如得意地笑着,看来,在古代,还是男装比较方便。
可能是快要中秋节的缘故,今夜的月亮颇大颇亮,唐清如静静地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把周围的人全都遣散,就连阿萌也被她打发到厨房收拾东西了。
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
记忆里的中秋节并没有阖家欢乐的场景,只有那份万家灯火辉煌,只有她独自一人的孤独与彷徨,月饼在唐清如眼中,只是一款普通的糕点而已。
“堂堂唐家小姐,频频去往青楼歌妓馆吟诗对唱,你是当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正在唐清如沉思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清如警惕地转身,向后退了几步,“谁?!”
定睛一看,原来是前几日那个给予自己帮助的黑衣人。
“你。”唐清如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防备,完全愣在了原地。
“呵。”黑衣男子轻笑,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刚才唐清如坐的秋千上,“不知唐小姐是何时学习了写诗之法的,难道小姐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呃。”不知为何,平时伶牙俐齿的唐清如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呃……这个……天生就会吧……大概。”
黑衣男子的眸子沉静如水,灰亮的瞳孔在月光的笼罩下,仿佛偷偷藏了整个宇宙。唐清如不敢直视,她突然很惶恐,惶恐自己陷进去,惶恐……这双深邃的眼眸将自己吞噬。
“那个。”沉寂了片刻,唐清如结巴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何方人物,但是十分感谢你前几日的搭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那几扎白茶有问题,恐怕……我都没有防备应对所发生的一切,就连被别人算计都不知道。”
“哦?”黑衣男子不慌不慢地喃喃道:“我可不记得有什么白茶,也不记得帮助过小姐什么,小姐是聪明人,自然是懂得如何自保的。”
见黑衣男子选择假装忘掉,决口不提那件事,唐清如便也只好假装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反正她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对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唐清如见黑衣男子不像反派人物,便放下了警惕,轻声问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你尽管叫我黑衣人罢,反正我在你心里早就被这么叫了,不是吗?”黑衣男子语气里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诶?”唐清如错愕道,自己只和阿萌谈起过这个黑衣男子,也只有在和阿萌说话的时候,才用到过“黑衣人”这个代称……难道……“难道阁下偷听了我和侍女的谈话?”唐清如逼问道。
“正是如此。”黑衣人不慌不乱地说,仿佛偷听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你。”唐清如气不打一处来,她平生最讨厌自己和别人说话被别人偷听,还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竟然偷听闺中女子的聊天……你……你好不知羞!”
“哦?”黑衣人轻笑。“我可没有偷听什么闺中女子的谈话,我只是不小心听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女扮男装的黄毛丫头的小诡计罢了。”
“你。”唐清如羞红了脸,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恼羞成怒。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想着自己的小聪明小算计全被这个人听了去,她就觉得别扭,为了挽回颜面,她几乎咬牙切齿才蹦出一句话。
“你……你……你过分!”
“噗,”黑衣男子竟是掩面笑了起来。“那么……过分的我现在要离开咯。”
说罢,黑衣男子便从秋千上下来,转身隐于黑暗中,临走前轻轻地说:“严湘,我的名字。”
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留着唐清如一人在风中错愕。
清晨刚刚日出的时候,唐清如便起身了,她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气,喃喃道:“严湘。”对!没错!都怪这个人!都怪这个人!毁了自己的好心情!
为了解闷,唐清如迅速起身,整理着装,准备去锦翠阁逛逛,当然,今天还是男装。
唐清如和阿萌刚刚走到离锦翠阁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就被一群人马拦了下来。
一群皇室着装的人停在了唐清如面前,就在唐清如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从队伍的马车里下来一个身影,唐清如定睛一看,竟是欧阳江雪!
只是今日的欧阳江雪与往日不同,他身着褐红色长袍,袍子上面绣着精致的图案,那绣法精细,想必不是普通人所能绣成的。而他的腰间更是佩戴了一枚吉祥玉佩,那材质像是上等的良玉,一看便气度不凡。
看着与平日里的形象相差甚远的欧阳江雪,唐清如愣了愣,这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欧阳江雪吗?这完全与平日那个衣冠不整,生性洒脱的欧阳江雪是两个人!
“裴兄,好久不见。”欧阳江雪下了马车,拱手做辑道。
“欧阳兄……你这是。”唐清如不知该说什么好,最近值得令她震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仿佛是意料之中地看到错愕的唐清如,欧阳江雪不急不慢地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欧阳江雪,乃朝中的礼部尚书。”
嗯?仿佛是如同听到“孙悟空是从海里生出来的”同等的震惊,唐清如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萌倒是反应极快,立马跪下,“还请大人原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见阿萌跪下,唐清如也赶紧跪了下来,毕竟是御前的人,生怕哪句话说错,惹来杀身之祸。
“裴兄快快请起,”欧阳江雪向前搀扶唐清如,解释道:“裴兄可千万不要因为身份而和我生疏,今日一来,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请裴兄入宫的。”
“什么?”本来欧阳江雪是御前的人就足矣让唐清如震惊了,谁知现在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皇……皇上?召我?”
“是,没错,请裴兄随我上车,我们路上细谈。”欧阳江雪笑道。
待唐清如和阿萌一同上了马车,听了欧阳江雪的一系列解释,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欧阳江雪一直奉命潜伏在民间,四处寻找流散在民间的。因为各种原因而泯没在平民中的有才人,若有这样的人才,启禀皇上后便可召入宫中,谋取一官半职。
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凤凰腾达的机会,可是这对于唐清如来说,却成了一道坎儿。
万一……万一被皇上发现自己是女儿之身……那可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
一路上唐清如直冒冷汗,不知该如何面见圣上,神色紧张,蹙眉王翔车窗外。
欧阳江雪见唐清如如此紧张,全都当成了第一次见天子的激动,只是笑着宽慰唐清如莫要紧张,凭着一身才学,一定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识。
马车缓缓而行,转眼就到了皇宫的门口。唐清如第一次进皇宫,她想着自己的父亲每日都要踏入这片是非之地,不免更加心悸。光是踏入城门,唐清如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威严不可侵犯……
下了马车,唐清如嘱咐阿萌在门口等候,自己独自跟随欧阳江雪到皇帝的书房面见圣上,虽然她嘴上安慰阿萌不必担心,但事实上,唐清如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害怕自己的一言一行给父亲惹出什么祸端来,焦虑不已,甚至连脚下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属下参见陛下。”欧阳江雪一个叩拜,伏在了书房门外。
唐清如见状也赶忙叩拜,伏在地上,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紧张,说:“草民裴良,拜见圣上。”
“哦?”似乎是听到了一直想要见到的人的名字,皇帝缓缓从屋内走出……
“你便是那个在艺伎馆里吟诗对唱的裴良?”皇上用一种浑厚的声音,庄严地问道。
唐清如这才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天子的威严,她手脚冰凉,心脏快要停止,却还是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颤抖,头都不敢抬地回答道:“正是草民。”
“我听欧阳江雪说,你第一次所出口成章的诗词,竟是将蓉城最有名的琵琶女给打动得泣不成声?”皇帝一字一句地问道。
“回禀陛下,是的。”唐清如回答到,心想,那可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啊,自己只是为了结识苏妙娘才吟诵的,如今被圣上所知……那日后,白居易可怎么办啊……
“朕认为,能打动最寻常之人的诗作,极为好诗。”皇帝说:“如今,边疆征战长达数年,迟迟无法攻破匈奴的进击,无数的将士镇守边疆,若是命你写一首诗赠与他们,你会如何写?”
唐清如的心快要蹦到了嗓子眼儿,自己根本不会作诗,只会借用唐朝以后的作品来应付这个时代的人,如今皇上命自己作诗……这该可如何是好?
那不如,继续借用下去吧。
唐清如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吟诵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赏!”随着唐清如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皇上大手一挥,如获至宝,惊喜地命令道:“速速平身。”
“谢皇上!”唐清如颤颤巍巍地缓缓起身,却仍是不敢抬头看皇上,俗话说,天子之容非常人可视。
“从今日起,你便跟随欧阳江雪吧,替朕寻遍民间,将有才学的人都挖掘出来,朕会一一委以重任。”
“报……”
正说着,一名御前侍卫闯了进来:“启禀陛下,严将军又要事想禀!”
“好,”皇上说:“那便召进来吧。”然后转向唐清如和欧阳江雪二人,“你们退下吧,朕改日再找你。”
“是。”二人纷纷松了口气。唐清如浑身紧绷的神经可算是松了下来,还好没有被皇帝看出什么端倪,行李后,便往书房外走。
就在唐清如往书房外走时,正好撞上了往屋内走的严将军……
只见严将军身着墨蓝色战袍,腰配长剑,气宇轩昂,一步一步都稳如青山……知道唐清如看到严将军的双眸……
嗯?!是那个黑衣人!……严湘!对!就是严湘!唐清如大吃一惊,原来一直跟着自己的黑衣人严湘,就是严将军!她百分百确定,因为她认识那双眼睛,绝对不会认错!
而严湘也是同样的吃惊,只不过他仅仅是微微蹙眉,并没有唐清如这般大的反应。
随后二人擦肩而过,仿佛是陌路人一般……
原来……
原来……
二人彼此的心里都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唐清如刚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万一……万一严湘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给皇上……那岂不是要完蛋……
于是在回宅邸的路上,唐清如便一路祈祷,从观世音到耶稣,她全都拜了个遍只希望严湘不要出卖自己,不然可真的没有回天之力了……
唐清如几乎是紧张了一整天,连晚膳都没吃进去多少,唐城有些担心,不知女儿今日是怎么了,但是无论如何追问,唐清如总是说无妨,看着女儿强颜欢笑的样子,唐城也不好多问什么。
没过几日,便传来了王芙安落选的事情,据说啊,那疹子一直没有治好,无论皇上之前有多么对她感兴趣,这疹子都被当成了传染病,连宫门都没让进去。为此王芙安羞愧万分,据说现在已经把自己囚禁在闺房内不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唐清如倒是开心得不行,她想自己终于出了这口恶气,接下来该做的,便是替父亲除掉王启这个竞争对手,保护父亲的朝中地位。
近日来,唐清如倒是很少去往锦翠阁,她已经害怕见到欧阳江雪了,虽然皇上说要他们二人一同寻找有才的平民,但是……这事儿交给欧阳江雪一人也无大碍。
最主要的是,唐清如担心自己频频男装,迟早会出事儿……
转眼便入了冬。
一天,唐清如见首饰盒里的步摇不如往昔那般光鲜,钗子也有些旧了,便征得了父亲的同意,带着阿萌和刘尚到即是集市去买。
冬天的街坊有些寂寥来往的行人大多行路匆匆,谁也不想被这寒风裹挟太久。
唐清如正在一家首饰店里挑选手镯,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诶!敢问老板在吗?”
唐清如怔在原地,不敢回头。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是欧阳江雪还能是谁?
“老板,上一次我预定的那个金莲如意簪,可打造完成?我得赶紧给苏姑娘送去啊!”欧阳江雪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唐清如,只是全心地询问老板簪子的去向。
“哦,那个簪子啊,客官您稍等。”老板见是常客,嬉笑道:“我记得我放在这附近了,我帮您找找。”
好巧不巧……唐清如手里拿着的,就偏偏是哪个黄金如意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