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碧柳答应一声从老爷书房里小心地退了出来,她本想着哭闹一番让老爷改变决定,答应自己收养那个孩子,可是老爷的话让她感到一种不安和恐惧,原先的想法也都成为泡影。难道吴家会有劫难?吴家会有怎样的劫难呢?碧柳苦苦地思索着,她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的春天。
那个时候大少爷还在济南任职,他们的感情如胶似漆,不知不觉间碧柳有了身孕,吴家的生意那年也出奇地红火,大少爷便向老爷请求要了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专门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一日三餐精心调配,灾难也就是从那时悄悄地开始的。
那个丫头是头年冬天一场大雪里冻僵在吴府门口被人发现的,老爷看她可怜又无家可归就留在府里当丫头,并给她取名吴雪。吴雪手脚勤快,聪明伶俐,老爷对她很满意。自从到了少奶奶身边做事更加用心周到,人又机灵乖巧,很快就讨得了碧柳的喜欢和信任,每次的饭菜都是吴雪亲手伺候的。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碧柳突然感到腹内如刀割般的疼痛,一滩黑血从下身涌出来,腹中的孩子没有了。吴府上下一片大乱,吴华生亲自号脉下药才保住了碧柳的小命,混乱之后人们再找吴雪,她却如空气一般蒸发不见了。三天后吴华生接到一封信,看完信后大惊失色,忧心忡忡。那封信的内容恐怕只有老爷自己知道,而且从那以后碧柳就再也没有怀过孕。
一年后的秋天又一件怪事发生了,二少爷吴梦康继承祖业从医看病,从小就闻着药味长大的吴梦康天资聪明,加上父亲吴华生的亲自传授和吴家在这一带的威望,二十几岁就能独自出诊诊断一些疑难杂症。有一天带着一个家人到十里街一户马氏人家看病,早饭后去的,掌灯时分还没回来。老爷着急了,派了人出去找,马家说看完病晌午前走了的,天亮时候人还没有找到。第二天大少爷吴梦达派出手下的人出去找,在南山乱石岗子上找到了家人的尸体,是被人用枪打死的,装在麻袋里,估计是死后给扔到那里的。又找了三天三夜仍旧没有二少爷的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爷一气之下把马家告了,马家只是平常百姓在官道上没有关系,当家人马世勇以蓄意谋杀罪被关入死牢,缓期执行。老爷象疯了一般派人到处寻找二少爷的下落,银元花了无计其数依旧一无所获。
那年的除夕之夜,过得冷冷清清,一向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老爷禁不住对着街上的不断满空飞散的烟花长吁短叹。大年初一的早上老爷又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据管家吴天说老爷看完信后立时神色大变,面色苍白,一盏茶工夫后又恢复了平静。从那以后老爷便不再派人寻找二少爷了,春天大少爷随军南下,不久杨名刚杀了人被老爷救下藏在家中,后来安置他们母子在千佛山上安家,老杨留在府里做事。这一切如谜一般的往事一幕幕在碧柳的脑海里翻腾着,腹中孩子的夭折和以后再也不孕,丫头吴雪的突然消失,二少爷的失踪,那两封神秘的来信,接二连三发生的不幸之间有没有联系,吴府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劫难。碧柳的头痛痛的,她想不明白。
难道老杨来府里是老爷有意安排的,老杨是杀了人因为躲避追捕才遇上老爷的,听老爷话里的意思,他对老杨的遭遇很清楚,就象事先设好了局,天啊,难道老杨遭难是老爷一手设下的圈套,想到这里,碧柳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自从老杨进了府,老爷对他格外器重和照顾,不象有意陷害过他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老爷说老杨是他花了好多心血物色到的人呢?老爷要拿老杨来做什么?少奶奶碧柳陷入迷雾中,理不出一点头绪。
少奶奶——,大少奶奶——,管家吴天躬身站在门口叫着,碧柳好半天才从沉思中反映过来。
么事,吴管家。碧柳从茶杯上抬起头来,碗里的茶早就凉了。
老爷说后天是个好日子,让老杨和那个乡下女人完婚。老爷让少奶奶选些衣料和结婚用的礼品,午饭后由我给他们送过去。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碧柳不敢违背老爷的吩咐带了两个丫头去准备东西。
下午吴管家由一个马夫赶车把碧柳准备好的物品送到了山上。因为草房搭在一段山势和缓的后山山坡上,平常走得多了,踩出了一条曲折的小路,马车不费多少力气赶上去停在了房前。吴天吩咐车夫拴好马把车上的东西往小屋里搬。
杨大妈看到吴天赶紧迎出来,这不是吴管家吗?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看看我们这茅屋草舍的。
哎呀,老太太,是你儿子结婚的喜风把我给吹来的,我家老爷让我把这些东西提前送过来作为贺礼用的。管家吴天一脸的笑容,因了老爷对老杨的器重他对杨大妈不敢小瞧。
我儿子结婚?杨大妈一时愣住了。
是呀,老太太,不对吧,你儿子结婚这样大的事你不知道?就是跟他从乡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老杨亲自求老爷做的主。
啊,啊,这就对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老爷又做主给我儿子另配了婚呢,吴管家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让老爷这样破费可咋好呢,你们老爷真是个大善人。幸亏杨大妈反应快,用话圆了场才没露出破绽,可是她在心中嘀咕着,这样大的事情这小子咋就不事先说一声呢?
躲在里间屋里的四奶奶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嗡”的一声,她的头一下子大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