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了冬天,江南的冬天又冷又湿,凄风苦雨中,内山支队对江城以南地区进行了大半个月的扫荡。尽管日军来势汹汹,但扫荡的效果并不大。当时汪伪政权建立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在第三战区,素来双方拉锯不断,汪伪政权在基层并不巩固。
内山支队一方面缺乏有效的治安战办法,另一方面配合他们扫荡的伪军特务也找不到江南游击队的踪迹。往往扫荡只能停留在村庄搜索,把人都叫到场院,然后找外来人。可是这种方法并不奏效,毕竟内山支队目标很大,扫荡一开始,姜云鹤他们就发现了端倪。姜云鹤打发人把日军近期活动频繁,经常搜查江边村庄的消息通报给了张定海他们。
几十年后,扫荡变得太他妈容易了……房地产商直接开着推土机直接推倒房子,鬼子没办成的事情,有人终于办成了。由此可见,日军天下无敌的神话再次被打破。如果时光穿梭,运送一批当代房地产商,鬼子立马歇菜,为啥呢,房地产商直接空降东京,炒爆丫的地皮,直接把丫经济搞瘫痪。狂谈狂谈,大家跳过去别看。
中国地产商,在对老百姓进行第二次侵略!!!
张定海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惊讶,要知道日军面对航道被炸,巡逻队被袭击,如果没有相应的行动反而就怪了。张定海命令除了前出江边侦查的兄弟,其他所有人的行动暂停,以避过日军的锋芒。
日军扫荡了半个多月,就在他们一无所获,打算鸣锣收兵的时候,一次意外发生了。城里的宪兵队抓到了姜云鹤游击队里的侦查员。
这件事纯属偶然,这个侦查员被派到江城城里买盐,顺便侦查江城宪兵队的情况。那家杂货铺子的老板恰好看到侦查员身上有枪,就告诉了他的小舅子李战利。这个人是江城汪伪政权侦缉队的,在铺子里面一辨认,肯定不是自己人。侦查员买好了盐,顺道去了他在江城南边的父母家里,结果被汪伪侦缉队在家里当场抓获。
“别反抗,不然打死你爹妈。”李战利得意洋洋。
当天晚上,侦查员在宪兵队里被严刑拷打,灌辣椒水,捆电线电刑,但侦查员一直也没吐露实情。侦缉队毫无办法,只好把他父母抓到宪兵队。
岩田二冢铁青着脸,但他没有干涉。在他看来,威胁父母的方法有损帝国军人形象,但他太需要一个战果了,而这个战果关系到他在军界的前途。
“老表,你不说是吧,那你爹妈就得挨打。”李战利舞着皮带,呼呼地响。
“放了我爹妈,我什么都说。”侦查员说。
审讯得知,一支六十多人的游击队目前就住在草鞋峪,而且怎么上山的道路也招供了出来。但侦查员打了埋伏,他招供的上山路线有游击队的暗哨。
惊喜若狂的日军放了他的父母,第二天白天,侦查员在牢房里上吊自杀。但消息被严密封锁了起来,表面上江城依旧风平浪静,但背地里,日军正在筹备对草鞋峪的一次突袭。
岩田下令:这次突袭由内山支队为主力,侦缉队为先导,务必包围草鞋峪,活捉游击队的首脑分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草鞋峪上的游击队面临一场大劫。
第二天傍晚,两百名日军及侦缉队二十多人从三个方向逼近草鞋峪。按照计划是这样的,由侦缉队主攻西面的小路,这里也是唯一一条能够到草鞋峪的山路。内山判断出游击队肯定会在这里设岗哨。在侦缉队的后面,是日军约当一个小队,并一个掷弹筒组,一个机枪组。
内山支队的其他日军,从东、南两个方向攀援陡峭的绝壁,抢先偷偷潜入草鞋峪。根据内山的判断,这两处峭壁肯定防守不严密。等到爬上了草鞋峪,然后西面再秘密进攻,从三个方向进行夹击。
“我的士兵将攀援峭壁,等到我们上了山之后,会用两短一长的灯光信号和山下联系,然后你们再从西面进攻。一定要包围这个村子,全歼游击队。翻译。”内山信誓旦旦地说。
“太君,草鞋峪东南两边不好爬啊。”李战利腆着脸说。
“你这头愚蠢的猪,帝国的皇军是不会惧怕任何困难的,翻译。”
内山其实很清楚攀援峭壁的危险与困难,但是和全歼游击队的战果相比,内山更愿意去冒这个险。
冷雨不停地下着,内山身先士卒,带领内山支队共计一百四十多人,从草鞋峪的东南两个方向朝山顶攀爬。为了防止雨水打滑,日军士兵把毛毯割一条一条的绑在鞋底。首先开始攀爬的是内山支队的老兵,体格健壮,他们不顾危险第一批上。
经过艰难的攀登,内山带领七名日军,除了一人坠崖之外,均顺利爬上草鞋峪。他们放下绳索,然后以步兵组为单位,分批攀登上山顶。其中又有两人因为雨水打滑而坠崖身亡。
这次行动中,日军充分发挥了他们敢于奇袭、作战顽强的特点,整个行动隐秘和有序,内山支队参与行动的没有人临时退出。
内山等到部队全部到达山顶,以灯语告知山下的日军、侦缉队可以开始行动了。这边日军与侦缉队缓慢而安静地朝草鞋峪方向运动,同时内山将兵力展开,只有几十户人家的草鞋峪在夜色中被团团包围住了。
侦缉队是在走到村口之字形峡谷的时候被游击队发现,枪声瞬间响了起来,很快村子里面的游击队都涌到村口阻击日军和侦缉队。
而紧跟着灾难降临了,内山支队在山顶的日军,迅速朝村里进攻。等到游击队发现后路被包抄之后,已经来不及了。经过艰苦攀爬的内山支队并没有因为疲劳而战斗力减弱,正相反,他们很快从东南两个方向完全压制住了游击队的火力。
“老姜,分头突围吧,掩护老乡赶紧撤。”田福勇冲着姜云鹤喊着。
“好吧,你赶紧叫老乡准备突围。”
而此时草鞋峪几乎被团团围住,杀红了眼的内山支队几乎不留活口,不管是不是游击队一律开火。路口的侦缉队也强攻得手,配合日军杀入了村子。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李战利,他想着内山给自己的许诺,事成之后可以任意抢劫草鞋峪,并且升为侦缉队副队长。
李战利冲到了一个草房边上,泥地里脚打滑,他一头栽倒了。刚探出脑袋,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而黑影的头上没有缠白布,肯定不是侦缉队的。李战利看到如此机会,跟过去就是一枪,那黑影好像听到身后的声音,身子一拧,躲到了一边。
姜云鹤就感觉到子弹贴着耳朵就擦了过去,他转身就是一枪,但卡壳了,可能是泥沙弄到了枪膛里面。姜云鹤也来不及多想,一个劈挂腿,脚跟自上而下劈到李战利的肩膀上。喀吧一下,李战利的锁骨被整个劈裂,姜云鹤上前一脚踩翻,手上一翻,一刀劈到了李战利的睾丸上。只听见夜色里的枪声中传来一声杀猪般嚎叫。
子弹嗖嗖擦过来,田福勇一把拉住姜云鹤,“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很快围住村子猛烈开火,内山决心将这个小村落彻底夷为平地。这场战斗演变成了一场村子里的恶战,草鞋峪的老百姓们和日军逐屋争夺、抵抗。
日军非常诧异,看似老实巴交的中国农民,在他们家园被毁的时候却迸发出的一种惊人爆发力。老人、孩子、男人、女人。
锄头、镰刀、菜刀、猎枪。
每夺取一个草房都需要付出伤亡代价,每夺下一个路口都会有突如其来的杀伤。
雨在下,血在燃烧……
天慢慢亮了,雨也停了下来,黑色的泥泞中,七十多名农民的尸体码在村口的晒场上。内山看着血流成河的草鞋峪却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昨天如果不是掷弹筒的火力支援,在逐屋的争夺中,自己的部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伤亡。
即使是这样,内山支队及侦缉队共计死了九人,另外四十多人负伤。令人无法接受的就是,这些伤者很多并不是枪伤,而是锄头、镰刀,甚至是木棍造成的外伤。
内山深感剿灭游击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在他看来,几乎沦陷区的任何一个老百姓,任何一个农民都有可能是游击队员。
但内山不知道,四万万同胞的中国,就有四万万的中国心,就有四万万军人。
十万青年十万军,青年打完了,还有老人,还有孩子,还有女人。人无论老幼,地不分南北的抗战,就是这么一场战争,一场让内山无法理解的战争。
内山更无法理解,我们在捍卫生存的权利,我们在保卫我们家园,保卫自己的妻儿老小。四万万同胞在保卫他们活下去的权利!
江城宪兵司令部里,岩田二冢在他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地听取内山就昨天草鞋峪战斗的汇报。岩田二冢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两百多人的日军部队,居然在围困一个村庄之后,还付出日军阵亡五人,侦缉队阵亡四人,累计伤亡近五十人。这么一个小村庄,居然能够抵抗了整整半个小时,最后游击队员和部分村民突围了出去。
在岩田二冢看来,这样的战果是一个耻辱,彻头彻尾的耻辱。
“内山君,我需要一个报告来解释为什么游击队能够逃脱!”岩田二冢严厉地说道。
“是,长官,我会提交这份报告的。”
“内山君,你的部下完全是一群废物,他们有损帝国的光荣,连一群拿着农具的农民都可以阻击你们,皇军的尊严被你们丢尽了。”
内山连忙立正鞠躬,脸上满是诚惶诚恐的表情,“是,长官,我接受你的训诫。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国的农民,是我所遇见的最为勇敢和顽强的农民。”
岩田二冢疲劳地闭上眼睛,今天下午刚刚被炸沉一艘小火轮,尽管只有二十吨,但足以让自己丢脸了。没想到雷阵雨行动刚刚开始就遇到这么多不顺利的事情。他靠在椅背上摆摆手,示意内山可以离开了。
“是,长官。”内山再次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岩田的办公室。
岩田感到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他起身走到枪边的刀架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指挥刀。在他的办公桌的后面,挂着他在帝国军校读书当时的海军大臣伊藤亲手书写并送给他父亲的一幅孙子兵法的书法。
而这幅书法,也是岩田自己很喜欢的,临到中国参战前,他父亲赶到码头送行的时候送给他的。这幅书法上面写着孙子兵法的《军争》中的一段话: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中国事变之初,当时的帝国皇军攻势凌厉,确实算得上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可是现在呢,帝国正在一步步地被拖入旷日持久的鏖战泥坑,穿着猪皮鞋的日军士兵挣扎在第三、第九战区的泥泞道路上,再也没有严整的军容,和凌厉的攻势。
倒是昨天的草鞋峪一战,尽管将草鞋峪几乎夷为平地,但那又怎么样?甚至在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农民面前,帝国皇军面对拿着农具的中国农民,却遭到了顽强抵抗。
想到这里,岩田把目光停留在不动如山这四个字上,熟悉中国军事史的岩田知道,曾经有一支军队叫岳家军,在重装骑兵面前屹立不倒。以至于岳家军的敌人感叹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岩田此时明白过来,尽管战争相持到了今天,但昨天草鞋峪的那一幕,让他真切地领会到不动如山的不是任何一支军队,而是昨天在雨中和精锐的内山支队血战的中国农民。
中国农民就是这样默默牺牲着,伤亡着,不动如山地苦斗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