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鬼子船触雷了,左舷触雷的,然后船身颠覆,大概五分钟后沉的。”
“哈哈,总算炸沉一个。”张定海开心得像个孩子。边上的兄弟也都很高兴,很多人摘掉帽子抛向空中,还有的互相抱在一起。
张定海觉得这种偷袭布雷的方法还是有效的,只是可惜现在手上没有舰艇,不然可能会创造更多的战绩。此时的张定海,似乎又从节节败退的危局中看到了希望。日军尽管装备精良,但并不是天下无敌不可战胜的,只要战法得当,照样会有战绩。
但张定海的这种喜悦第二天就被冲淡了,日军在第二天上午集中了吃水较浅的军舰并汽艇几十艘浩浩荡荡逆江而上杀了过来,试图一举攻克田家镇要塞。
从观察哨这边看过去,江面上黑压压的全是船,一艘接着一艘,几乎数不过来。等到这支混编舰队靠近田家镇水域之后,要塞重炮抢先开火,江面上不断腾起冲天高的水柱。紧跟着,日军舰艇也开始朝要塞这边炮击,一时间整个江面上浓烟滚滚,炮声震天。
而在田家镇外围的陆军也投入到了战斗,陆军布防在江边的江防部队,用山炮朝日军水面舰艇开火。还有部队甚至将高射机枪平射,朝日军汽艇扫射。
从江面看陆上,各类轻重武器都在喷射着火光,密集的子弹、炮弹划破江面,各种武器的弹道在空中交织,波澜壮阔。而日军的舰艇也朝陆上密集还击,几乎所有的舰炮都发出隆隆炮声,江面上成了一条夹着浓烟的火带子。
在舰炮稠密火力掩护之下,日军汽艇冲向滩头,有的汽艇一头撞在滩头埋设的木桩上,有的被拦住了无法冲滩,就在浅水区放下士兵。浑身湿透的日军士兵一边涉渡一边朝岸上开枪,汽艇也冒着枪林弹雨为士兵提供火力支援。
一部分冲上滩头的日军在毫无遮挡的阵地上狂奔,似乎不怕死一般,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嗷嗷嚎叫着继续冲锋。即使是被火力压制住的日军也丝毫没有退意,而是趴在前几天张定海堆积起来的日军尸体堆子后面朝这边开枪开炮。被打死的日军顺着江水往下游流淌,还有的干脆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在弹雨中穿梭前进。
这是一场比拼双方意志和顽强程度的恶战,日军作战之勇猛,攻坚意志之坚强,令人叹为观止。
日军集中了十几艘汽艇的火力朝张定海这边猛烈射击,抢滩的日军一拨一拨地朝阵地上面涌,并且在滩头利用自己人的尸体布设了简易机枪阵地。枪声、榴弹爆炸声密集成了一层浓雾一样,硝烟味和血腥味就像剧烈的爆炸声一般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
眼看着阵地马上就要易手了,张定海只得向要塞那边求助,他要通要塞那边的电话,“喂喂,我是张定海,能听见吗?”电话那边也是剧烈的爆炸声。
“你是哪个?”接电话的似乎是个四川人。
“我是张定海,能听见吗?”
“你大声点,我们这边炮声太大。”
张定海几乎在朝话筒吼叫了,感觉嗓子都喊哑了,“我是张定海,日军攻势很猛。”
“听见了,定海兄,我们现在抽不出炮。”
“不行,无论如何要支援我们,帮我们把江上的汽艇打掉。”
“好的。”
几分钟后,炮台朝滩头外围正在实施火力压制的日军汽艇开炮,几发子母弹将数艘汽艇掀翻,其他的汽艇只好规避炮火,在江面上游弋。但已经冲上滩涂的日军却丝毫不惧,继续朝张定海这边猛攻。
能看出这次参与进攻的日军无论是作战顽强程度,还是单兵能力,都远远胜过前几次。另外他们在数量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主动,眼看着日军一波一波的攻击。张定海感觉自己的阵地真有些顶不住了。
“朝我的阵地前沿打。”张定海对着话筒朝要塞那边喊着。
几发炮弹在前沿爆炸了,冲过来的几名日军被巨大的爆炸气浪撕成了碎片,但后面的日军仍然前赴后继地朝阵地猛攻。
张定海一边命令所有火力想法子组成火网,另外让兄弟们集中火力打冲近的日军。可部队中很多都是航海、轮机兵出身,只有枪炮科的兄弟枪法才稍稍好一点。所以单兵的射击能力,张定海部远远不如这些经验丰富的日军海军陆战队。
最后的时刻,张定海只有赌一次了,他命令所有人全部撤出一线阵地,向后面的纵深阵地收缩,进入纵深之后,所有人进防炮坑。而他要通了要塞的电话。
“我们一线阵地失守,日军已经打上来了,火力覆盖我,赶快。”
“你说什么?”
张定海差不多是对着话筒吼叫,“火力覆盖我,火力覆盖我!”
很快,猛烈的炮击开始,整个阵地都被炸得地动山摇,张定海猫在防炮洞里,尽管双手掩住了耳朵,但剧烈的爆炸声仍然像刺刀一样穿过肉体。这次炮击完全出乎日军指挥官的意料,他没有想到要塞炮台会火力覆盖自己友军的阵地。而冲到了一线阵地的日军此时毫无遮蔽,在这轮炮击中日军士兵死伤惨重,后面的日军也都匆忙向后退。
炮击过后,张定海踉跄地从防炮洞里钻出来,浑身都是泥泞,脸上几乎全是泥水。他站起身哇地吐了起来,刚才炮击中地面的猛烈震动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翻了个。
张定海挨个把猫在防炮洞里差不多被炸懵的兄弟向外面拽,这么近距离的重炮轰击之下,大家的听力都有点受损,面对面说话都要喊着说。
只见有个兄弟好像炸懵了,耳朵往外流血,他摇晃着从防炮洞里爬出来,在阵地里面胡乱跑,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声音听上去好像陷入了疯狂。
张定海上前一步揪住他,把他往前沿阵地上面拽。那个兄弟挣脱了,扭头就朝后面跑,手脚并用地爬出工事,上到了表面阵地。张定海大声喝止他,但那个兄弟没有理会。张定海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对天鸣枪。
“给我站住。”
那个兄弟还在跑。张定海举枪,啪啪,两枪之后,那个兄弟倒在血泊中。
张定海的面孔狰狞地如同野兽一般,他冲着自己的部下吼叫着:“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全部给我上一线阵地!”
兄弟们被一下子镇住了,大家拿起枪支弹药冲到了一线阵地。而这时要塞的火炮也朝着远处的日军舰艇猛烈炮击,又有几艘舰艇被击伤。滩头上的日军因为刚才的攻击受挫,也不再组织强攻,而是在枪林弹雨中在滩头抢筑工事,试图在滩头坚守下去。
但炮战中没有占到便宜的日军舰艇,此时已经有好几艘撤出了战斗。从舰队序列里面开出来一艘小型武装拖船,靠在了滩头阵地的外围。然后船头的一个旗语兵在朝岸上打旗语。
很快退守在滩头的日军涉水朝拖船那边撤退,有些人留在滩头掩护,武装拖船也用船上的机关炮朝阵地上猛烈开火,掩护自己人的撤退。张定海命令所有人朝武装拖船射击,但轻武器对付这种铁壳船很吃力,拖船挨了上百发子弹都没有起火。
日军背着一部分尸体和枪支弹药最后全部撤到了武装拖船上。从望远镜看过去,日军的撤退非常有秩序,并没有一窝蜂地往船上涌,而是先伤员,后迫击炮、机枪,最后单兵的顺序撤退的。最后几个上船的好像都没有背枪,而是挎着指挥刀,应该是军官。由此可见日军的高度纪律性。反观我军,去年日军刚刚逼近济南,韩**就一路狂奔,向后撤退了。上海会战中南京撤退更是如此,很多军官都是扔掉部队独自逃跑的。
张定海目测了一下日军拖船的航速,看上去这艘船是缴获我军的驳船后改装的。张定海要通要塞电话,“喂,喂,我能听见,你看到有一艘拖船了吗,对,就是正在往主航道开的那艘,它的航速很慢,差不多八节的样子。好的好的。”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要塞那边重炮炮弹落在拖船的边上,吨位不足百吨的拖船在炮火中显得那么无助和飘摇……
张定海用望远镜观察着,终于在第三发炮弹之后,拖船的尾部被击中,船身很快解体,船头翘了起来,很多日军士兵落入水中。
“老陆,带着我们的小船下水,看能不能救上来几个。”
“干吗啊。”
“海牙公约规定了,海军各交战部队,应该积极救护落水的敌方人员。”
尽管老陆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带着几个兄弟去抬小艇。张定海带了二十几个兄弟拿着机枪、步枪也冲到了滩头。
老陆和兄弟们抬着小艇下水了,刚刚划了十几米,就拉起来一个日军军官。老陆抓住他的枪带,然后另外一个兄弟奋力划桨,两个人把那名军官带到了岸上。
那军官跪在地上大口地吐着水,刚才溺水中他好像喝了不少水,这会儿把黄胆都快吐出来了。大家看他没事了,就没在注意他,老陆拿起船桨,打算再下水救人。也就在这时枪声响了,那个日军军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只见老陆捂着肚子倒在泥地上。
日军军官开枪之后立刻往水里跑,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水里了,然后用自由泳快速往下游游去。
张定海拉动枪栓,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江面上顿时一抹血红血红。
这下彻底激怒了张定海,他大声命令道:“所有的人听着,瞄准江里的禽兽,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