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田二冢的船回去之后,他把对田家镇要塞前沿阵地情况上报了上去。当天下午,日军组织四架飞机对张定海所在阵地进行炸射。幸好张定海事先有预判,估计日军可能会对阵地进行空袭。所以中午的时候兄弟们都撤到了阵地后面。
日军对空无一人的阵地投掷了八枚炸弹,然后又盘旋在阵地上面进行了反复扫射,空袭时间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但第二天日军对滩头阵地没有任何动作,张定海利用这难得的时间带着兄弟对阵地的工事进行了休整加固。重点是对阵地防空工事进行加固。此外,为了阻击日军汽艇冲滩,还拆了后方的几处民房,将房梁锯断,埋在浅滩处作为拦阻工事。
这几天开始下雨,兄弟们整天都是湿漉漉的,衣服从来就没干过。睡觉也是睡在泥地里面,个个好像泥人一般。加上天气开始转冷,整个阵地上面陷入一片消沉。
第三天,也就是9月20日,这天起了雾,还下起了小雨。江面上面能见度极差,还不到一百米。张定海觉得这样的气象条件下日军应该不会进攻了,因为没办法协调进攻序列,很容易自己的船相互撞上。
所以他也把值更的数量减少了,在工事里面生起火,让兄弟们烤烤衣服。
今天值更的是原来三号艇的轮机兵赵丰城和原一号艇的航海兵。两个人挤在前沿观察哨的工事里面,冷雨打在身上,冻得浑身颤抖。
远处的江面一片铅灰色,浓浓的雾仿佛竹纸一样,一层又一层地盖在江面上。从观察哨看过去,江面好像是一大团灰白色的棉花,滔滔江水流淌的声音似乎都被堵住了一般,这种寂静听上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赵丰城感觉自己骨头都是麻的,湿漉漉的军服贴在身上,粘糊糊的湿气好像要让肺部喘不过来气一般。他一边发抖,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着。
江面什么都没有,依旧是一片铅灰色,好像时间都被冻住了似的,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这一整块无法穿透的灰白所在。赵丰城揉揉眼睛,灰白色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桔红小点,紧跟着是一声沉闷的炮声,一发炮弹擦出尖利惨叫打了过来。
“左舷三十度,发现鬼子。”赵丰城高声喊了起来,很快阵地上面挤在一起浑身哆嗦的兄弟都爬起来跑向自己的站位。
这时炮弹爆炸了,在滩头炸去一个泥坑,张定海一边看着炮弹的落点,一边要通要塞的电话。
“发现日军,看弹坑应该是驱逐舰。”
“有几艘。”
“不清楚,江面能见度很低。”
“可能是想偷袭咱们。”
这时又有炮弹打过来,张定海举起望远镜观察,江面上有五个苍蝇大小的黑点,很快又变成了六个。他重新要通电话,“发现日军兵舰六艘,舰别不详。”
紧跟着日军的炮火越打越近,张定海很奇怪,这么低的能见度,日军的炮火怎么这么精准。他朝自己阵地后面望过去,只见距离三四百米的地方,有个灯光信号一明一暗地闪。看来有人在帮日军校准炸点。
“看到那个灯光信号了吗?”
“看到了。”
“所有高射机枪注意,跟随我的曳光弹的弹道装定射击诸元,进行火力覆盖。”
“是。”
张定海亲自操枪,然后装填了四发曳光弹,嗒嗒嗒,三发曳光弹打了过去。紧跟着阵地上面的六挺高射机枪同时跟随曳光弹的引导打了过去。那个一明一暗的灯光信号消失了。
“你带几个人过去,注意安全。”张定海随便点了一个老兵,那老兵抄起步枪带人过去了。
由于失去了炮弹炸点的校准,日军停止了炮击,只好继续向要塞方向靠近。十几分钟后,那个老兵带人抬回来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已经被机枪弹拦腰打断了,身上穿着便装,老兵递过来一支手枪。张定海一看,是一支勃朗宁手枪,身上有搜出一张地图,上面是汉字。看来很可能是日军派过来的汉奸。
张定海摆摆手,兄弟们把尸体抬走了,他离开高射机枪站位猫腰跑到前沿的观察哨上。此时日军的军舰已经一步步迫近了,从航速上看至少在二十节以上。张定海回到指挥所,给要塞打电话。
“日军兵舰朝这边开过来了,航速很快。”
“我们这里能见度很差,只能观察到三艘,不,四艘兵舰。”
“那要不要我们帮着修正弹道。”
“好的。”
要塞上面很快打过来炮火,相继在日军军舰周围爆炸,火光和硝烟淤满了江面。而日军军舰尽管能见度很差,也仍然朝着要塞方向和岸上开炮。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十几艘汽艇高速向滩头阵地冲过来。
张定海放下望远镜,拿起电话,“喂喂,东南十五度方向修正二十米,另外,用子母弹炮击我前面的滩头。”
几分钟后,巨大的爆炸声在滩头响过,几个巨大的火球迸射着炙热的气浪,将滩头的日军汽艇扯了个粉碎。但后面的日军汽艇丝毫没有退缩,仍然朝着岸上冲过来,从汽艇上面下来的士兵迎着炮火朝张定海阵地猛攻。
张定海立刻命令所有的高、平机枪都朝着滩头阵地射击,按照分区射击分区封锁的方式组织火力。在弹雨中,日军士兵前赴后继地猛冲,并且在滩涂上架起迫击炮朝阵地上炮击。冲过来的日军在阵地一侧架起了机枪,从侧翼严重威胁到了阵地。
“你,过去让左翼的机枪重点压制日军那边的机枪,另外所有的步枪都朝那边打,注意观察,不要让日军侧翼迂回我们。”张定海推了推自己身边的老兵。
远处的炮声隆隆,日军的舰炮密集打向要塞,而近处的滩头阵地上面也打成了一片血海。不断有日军从汽艇上跳下来,涉水冲上滩头。一**的机枪火力也从汽艇上朝阵地上的。日军不计伤亡地猛攻,其实就是希望能从这一侧的滩头阵地上撕开口子,所以一拨一拨的日军喊着天皇万岁扑向机枪火网。
张定海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很是惊叹日军士兵的作战勇敢,以及武士道精神。在如此伤亡巨大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凌厉的攻势。
但在江面上,日军的军舰已经被炸伤了两艘,剩下的军舰开始向后撤。这么一来滩头阵地的压力就慢慢减弱了,日军也无力为滩头的汽艇提供火力压制。而要塞的火炮此时也在朝汽艇炮击,又有几艘汽艇被炸沉。
在滩头上受到两个方向火力打击的日军只好向回撤,只见阵地上面有日军士兵艰难地把尸体向回拖,将尸体抢上汽艇。张定海命令重点打江面上的汽艇,以及抢尸体的日军士兵。
枪林弹雨,火光冲天,血腥和硝烟混在一起砸向地面,再飞溅到空中……
硝烟散不尽,因为空气潮湿,血腥味就显得尤其的重,等到阵地上面的枪炮声静下来之后,所有人都疲惫地倒在泥泞里。
张定海松了一口气,日军的偷袭终于打退了。他没有想到如此低的能见度日军居然能组织起主力舰和汽艇的登陆作战。看来日本海军的实力和组织能力不容小看。
尽管大家都疲惫不堪,但张定海还是命令立刻打扫战场,整修工事。这场战斗中我方伤亡七名,而滩头上累计清点出三十多具尸体,如果加上抢走的尸体,日军的伤亡应该在五十名左右。由此可见日军对这个阵地是志在必得的。
还是像以前一样,张定海命令兄弟们把尸体堆放在江边上,等待日军打白旗过来运走。但这次收集起来的枪支弹药却少得可怜,很多枪支都被破坏掉了。说明日军撤退的时候并不慌乱,把能带走的枪支弹药都带走了。反观我军,南京撤退陷入一片混乱,两军之间还是存在着差距的。
等到忙完了这些,张定海又检查了一下修复的阵地,另外要通电话,要后面再送一部分弹药过来。这几次无论是炮击还是空袭,部队的伤亡都不算太大,说明了修工事的重要。张定海想了想,让后方想法子拆民房送点木材过来,什么样的都要,只要能够加固工事。
这边又打发十几个兄弟到后方拆民房,主要是要房梁和木板。房梁可以锯断了埋在滩头上阻击日军的汽艇,这次看来已经产生了效能,日军只能绕过这些木桩。而木板主要是加固战壕壁用,前面堆上土,再用木板压住,这样战壕不容易炸塌。
刚把兄弟们打发走,就听见观察哨有人在喊着什么。张定海连忙举起望远镜,只见江面上又出现了四艘日军军舰。这四艘舰高速靠近,因为雾散了很多,所以可以分辨出是两艘重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
张定海正要急急忙忙打电话通知要塞呢,只听到沉闷的炮声响起,冲天的水柱在重巡洋舰前面升得老高,江面上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而日军的四艘军舰也集中火力朝要塞这片炮击,从望远镜里看过去,军舰的舰身不断有炮口的火焰闪过,爆炸的烟尘笼罩住了军舰的上层建筑。
一时间,田家镇要塞和江面上地动山摇,火光冲天,双方的火炮发出震天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