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南和尘尘随车回到家属院时,天都黑了。
解放牌卡车把整条道照得雪亮,林湘南和尘尘扶着前来接他们的人先后跳下车,这才看见过来接他们的竟然是贺文山。
在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是个妇女,长得圆滚滚的,像个胖冬瓜,林湘南也认识,是住在家属院里的一个吕姓家属。
她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就是太没眼色,前些天不知怎么的,非要把镇上一个丧偶多年的老鳏夫介绍给林湘南。
结果自然是被林湘南拒绝了。
此时来找贺文山是什么事,林湘南自然清楚。
吕凤香看见林湘南有点儿不自在,但很快她就把注意力力转到了贺文山身上。
“贺团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人家才十八岁,黄花大闺女一个,正是一枝花呢,跟你多般配啊……哎哟……”
吕凤香身体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捂着肚子,吃惊地望着尘尘,“你,你这孩子,是干什么啊?”
大卡车的后方,并不明亮的光线里,尘尘如一头即将发怒的小豹子,头发根根倒竖,目光直勾勾地瞪着吕凤香。
吕凤香一时竟望了说话。
“我不允许!”尘尘猛然转过头,朝着贺文山喊道。
“我……”
贺文山想说他本来也没打算结婚,谁知尘尘再次喊了起来,“这是你欠我娘的!”
林湘南冷不防平地被锅砸,一时懵了。
“你永远都别想还清!”
尘尘瞪了贺文山一眼,扭头跑了。
眼看贺文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湘南吞了吞口水,朝贺文山直摆手,“这可不是我教的,我可没教过他这些。”
贺文山:“……”
“我先去看看,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找对象找对象,该结婚结婚,尘尘那边我来解决。”
林湘南说完,大步追尘尘而去。
吕凤香下意识抹了把汗,终于回过神来。
“贺团长,大人的事,你可别让小孩子拿捏了。你以后的前途还长着呢,哪能一辈子不娶媳妇?正好林连长的妹妹来了,要不你还得去镇上的乡户人家找媳妇去。”
林连长是四月份时才申请随军的一名连长,他的媳妇是个精明的,才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和家属院的人打成了一片。
如今就托人给小姑子说亲来了。
贺文山训练之余只有想看儿子或者给林湘南帮忙时,才会过来家属院走一走,连林连长的妹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对再婚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他看了看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的母子俩,强压下跟过去解释的冲动,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吕凤香。
“结婚是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被孩子拿捏。”
“啊,是吧?”吕凤香本能地应和着,心口跳个不停,脸上也带出几分喜色。
不等她继续介绍林连长的妹妹长得有多么国色天香,贺文山松弛的肩膀渐渐撑平,一股子由上而下的气势不怒而威。
甚至,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你既是媒婆,我便有言在先,与林主任离婚时,我承诺今后一生财产尽归他们母子,我个人只留一个人生活费,我不准再有其他孩子,并已履诺在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若女同志愿意嫁进来替我洗衣做饭,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