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山进门就把满满一搪瓷缸子红烧肉放在了桌上,经过炖煮后绛红色的肉颤颤巍巍地在搪瓷缸子里摞得犹如小山一般,肉香扑鼻,应当是城里国营大饭店的手艺。
贺修业馋得立刻流下了口水,伸手要去拿一块时,被贺文山拍开。
贺文山对林湘南说:“拿个碗过来。”
林湘南看出贺文山的意思,立刻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过来,贺文山从搪瓷缸子里拨出一少半递给林湘南,“你跟孩子的。”
道了一声谢,林湘南接过碗筷,开始叫到外面玩的尘尘回来。
小孩长到这么大是第一次吃肉,两只眼睛直冒光,恨不得一口把肉全都吃了,不过林湘南计较着,只给他吃了两三块,剩下的便放进了陶锅里,和鱼、鸡蛋炖在了一起,看得贺修业眼睛都红了。
贺修业吃过一块红烧肉之后,贺琪琪就不允许他再吃了,不过贺琪琪也不敢再用火重新把红烧肉加热,只好将一缸子红烧肉放在了篦子上,用热气熏一熏。
这么一来,今天晚上原本还算可以的米粥又糊了,甚至糊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贺家的院子里,浓重的糊味之中,夹杂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香气,奇怪得甚至让邻居爬上墙头看热闹。
吃饭时,两边泾渭分明。
一头是贺文山四兄妹与他们的糊饭,一头是林湘南与尘尘。
同坐在一张饭桌上,尘尘嫌弃不已。
“娘,他们好难闻啊。”嚼着肉,尘尘含糊不清地抱怨。
“没事,过几天咱们就走了,到时候让你爹多准备几张桌子。”林湘南说着看向贺文山,“什么时候走?”
贺文山十五岁从军,经历过各种艰苦条件,对食物的要求不高,能够果腹即可,可是一连几天一天三顿的糊饭也不禁叫他头大。
“买了后天夜里的车票,我们后天一早在家出发就行,明天……”他顿了顿,以一种十分无奈地口气说:“你看看家里的粮食,还够做些什么的,做一些出来吧,咱们路上吃,不然,我带回来的粮票恐怕不够用。”
“可以。”林湘南说。
她笑眯眯地夹着一块红烧肉对着贺文山晃了晃,“看在红烧肉的面子上,我可以做出你的份额来,不过他们的……”
林湘南有意识地顿了一下,“提醒你,家里的粮食是我干活挣回来的,鸡鸭鹅也是我养的,明天我会全部处理掉,不过,没有粮食我出,力我也出的道理吧?另外,如果他们三个要想吃我做的东西,还得付手工费?”
“你管我们要钱?”贺琪琪叫了起来。
“我的劳动费而已,或者,你们可以接着吃你们的糊饭?说起来,这些日子你们吃的粮食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大哥你看她!”贺琪琪不满地指着林湘南大叫,“哪有这样的?”
贺文山心中隐隐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像他这种行走在刀尖上的人,有许多次就是这种感觉救了他。
果然,林湘南说:“亲兄弟,明算帐嘛。”
她对着贺文山再次微微一笑,“那天咱们俩怎么说的来着?你每个月拿出十五块钱给他们,剩下的钱都是尘尘的,现在是不是可以把钱交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