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妱韫看着在长安书坊门口吆喝着众人的谢祁安,手执着团扇轻摇,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
  众人不明所以,闲来无事,见有热闹,便都聚了过来。
  萧妱韫隐隐猜到他要何事,当他转过身,那颀长的身姿如芝兰玉树,此时萧妱韫站在书房门口的石阶上,而谢祁安就站在下方,微微仰头看着处于高处的她。
  原本三分笑意,三分醉意的脸上,添了几分郑重之色。
  只见他双手作揖,一揖到底,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
  “谢祁安愚昧不察,冒犯冲撞了萧姑娘,逼萧姑娘写下悔过书,如今才知,萧姑娘只是不同我一般见识,被我逼迫冒犯也没有责怪我,如今我知晓真相,悔不当初,当初便是在此处逼萧姑娘道歉的,如今依旧是在此处,我欠萧姑娘一封悔过书与道歉的话语。萧姑娘,谢祁安知错了,只求萧姑娘勿怪,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
  萧妱韫看着众人不明真相,此时当成是男女谈情的热闹来看。
  她心理再强大,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谢祁安这鲁莽中的率真,让她这种习惯了弯弯绕绕的人,心中欣喜之余,又添重视。
  看来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谢祁安岂止是比那些纨绔强,简直甩出他们十条街不止。
  萧妱韫脸颊微红,以团扇轻托起谢祁安的手肘处。
  “谢将军这是何必,在夫人处我已说了不怪,谢将军也是受流言的困扰,怎好与我道歉。”
  “姑娘不计较,是姑娘大度,谢祁安错就是错了。”
  丫鬟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心想,小姐真是神了。
  前几日刚说在长安城诸多挑选的男子中,谢将军是最好的选择,今日看谢将军这眼神火热的样子,这是拿下了?
  而且,如今的谢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谢将军更是得摄政王器重,谢夫人一说要给谢将军说亲,京中的贵女闻风而动,谢家的门槛都被挤破了。
  小姐不过略施小计,就这样拿下了?
  京中人人都说小姐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子,如今看,小姐前几年只是不想嫁而已。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谢祁安此时想到今日贺林春拦着萧妱韫马车的一幕,冷哼一声道:
  “那败类承萧姑娘的恩,后来又辜负萧姑娘,如今还敢编排到小爷的身上,今日我便要去翰林院好好的收拾他一顿,让他知晓厉害!”
  萧妱韫看着谢祁安真的转身要去,不禁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道:
  “谢将军切勿冲动!”
  谢祁安回身看着扯着自己袖子的萧妱韫,问道:
  “萧姑娘莫非是还挂心那负心汉?”
  萧妱韫却是轻笑摇头。
  “非也,我是担心谢将军。”
  谢祁安却不以为意笑道:
  “莫说是他一介书生,便是外面敌军重重又如何?谢某亦不惧。”
  萧妱韫勉强压住唇角的笑意,知道世间男子大多如此,在女人跟前总想展露自己雄姿的一面。
  “我知贺林春不是谢将军的对手,只是如今贺林春在翰林院供职,御史台就在翰林院隔壁,这帮子清流文官,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时常盯着人挑毛病,如今谢将军打上门去,岂不是现成的把柄送过去?
  摄政王对谢将军委以重任,过几日便要去蜀地了,这时候被他们抓着这点不放,虽说何春林有错,但是谢将军被人参一个鲁莽殴打同僚,不堪委以大任,岂不是让摄政王为难?”
  谢祁安只觉得何春林这等斯文败类,且官职卑微,如今在翰林院都是个不起眼的存在。
  萧妱韫松开了谢祁安的袖子,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微微前倾,探过去靠近谢祁安,压低声音,依旧从容不迫的说着:
  “谢将军如果想解气,我们不妨等一等,再有一个时辰,翰林院就下职了,明着不行,打闷棍谢将军总会吧?”
  谢祁安从未与女子靠的如此之近过,只觉鼻尖萦绕着幽香阵阵,浓淡相宜。
  转盼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以及她说打闷棍时,唇角扬起的弧度,眼底闪过的狡黠,谢祁安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扑通扑通的,便是那日突围的时候,心跳都未如此快过。
  在他以为萧妱韫表面沽名钓誉,实则内里不堪时,得知她只是不与自己计较,便是著书,也多是为养家而已。
  他对她心生怜惜,感之不易的时候,又观她与旁的女子不同的灵动一面。
  一时间,谢祁安只觉得心口处火热,砰砰跳着。
  萧妱韫说完,见谢祁安愣愣的看着自己不再说话,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谢祁安不喜欢她这样说话时,谢祁安回神了,眼中晶亮道:
  “此计甚好!”.
  萧妱韫见他此番神色,才含笑安心了下来。
  -
  谢德音并未陪他饮酒,今日她来癸水了,不宜沾酒。
  周戈渊算着日子,心想,还挺准。
  上个月便是这天办了琼林宴,她在席宴上喝了酒,晚间的时候二人起了争执。
  这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原本这个月他都素着,吵架过后二人都添了许多的小心翼翼,她不提留宿,他也尊重她的意思。
  原想着趁着今日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留下,没想到竟然还来了这碍事的。
  一时心中升起感慨,只觉得时光都虚度了。
  周戈渊与她说着:
  “阿音,送走了你四哥,本王要出门一趟。”
  谢德音微微怔了下。
  周戈渊如今独揽朝政,朝中事需要他来决断,他所谓的出门,绝对不是出门游玩,而是出远门。
  “可是何处又有动乱了?”谢德音仰头问着他。
  “嗯。”他婆娑着她的手背,好一会才说道:
  “度田令推下去之前,我就料到必定会生乱子,所以,推的时候并非各州府都一起来。而是挑了胶东之地,胶东是五皇子的封地,他是先皇器重的皇子,手握兵权,先皇驾崩之时,他率先一步回了胶东,保存了实力。
  如今度田令推下去,他的封地要被朝廷回收之后,再以朝廷的名义分发给百姓,动了他的利益。以前胶东只知东海王,而不知朝廷,胶东富庶,他亦养的精兵秣马,对朝廷始终是个威胁。
  所以趁着这次度田令,试一下他的态度,如今胶东的探子来报,胶东那边粮草器械有异动,只怕是要反,若我所料不错,不出半月,必定要有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