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王爷这段时日以来,心中定然是想过,我一个商户女二嫁妇,凭着你的宠爱,抬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原本王爷最开始只是想让我做个妾室和侧妃的,如今肯明媒正娶,在王爷心里,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觉得我该知足。”
  谢德音眉目冷然,便是这样被他压在身下,也没有了往日娇软的媚态。
  “我知足,我感恩,所以我如今只一心想跟王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王爷呢?王爷若不是心底始终轻视我二嫁的过往,又怎会在那夜出口伤人?”
  周戈渊几次开口,都被谢德音给呛了回去。
  “我实话跟王爷说吧,若我二人依旧如以前一般,王爷什么时候需要了,我便侍奉一番,事后各回各家,只图一时爽快了,各过各的生活。王爷想如何便如何,莫说是一次琼林宴那种事情,便是百次,我也不会说什么,我二人本就各取所需。
  我图王爷手中权势,王爷图榻上快活。如今王爷既要求娶,又心中介意,如今我二人情正浓时王爷都能毫不犹豫的说出那样的话,将来色衰情弛,恩宠不在,只怕在王爷心中,我连基本的尊重都看不到。
  在陆家,我如今姑且还能借着王爷的势和离出来,等将来王爷厌倦了,嫌弃更甚时,我又要去借谁的势?
  若将来我被王爷嫌弃,自有那些貌美的,干净的,过往清白,没嫁过人的纯洁良善女子得王爷青睐,我又该如何自处?
  谢家本无根基底蕴,不过是肥羊一只,那些掌权上位者想要宰了,完全不需要跟肥羊打招呼。我该去借谁的势?谁又能大得过王爷?
  既如此,我又何必走一条我已经看得到尽头的路?倒不如趁着王爷如今没腻,多讨些恩赏,将来王爷腻了只是不来寻我,我依旧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也不必日日在王府中煎熬磋磨,相对生厌,将情意耗尽后成了怨偶。
  若是我碍了谁的事,以王爷品性自不会将我如何,可是王爷的心都不在了,关心怎会在?如今王爷身边的人知道王爷紧着我,便个个唯命是从。将来自会有旁的清白未嫁女子取代这唯命是从,只怕那时我如何死的,王爷都未必知晓。
  王爷你让我依靠,要我的真心,可是王爷是如何做的?王爷说我故意吊着陆修齐,让他给我在陆家撑腰,给他帕子慰藉相思,享受男人拜倒在裙下。
  王爷是不是忘了最初折辱我时,压着我的颈子跪在王爷身前,做那让我作呕的品萧之事时,我眼中曾流过的泪?
  王爷是不是觉得那时的我惺惺作态,故意勾着男人的手段罢了?
  是我二人开始的不堪,我并非是那般不堪之人!
  王爷心中若是还对我有一丝情意,便把儿子还给我,放了我吧,求王爷放了我吧......”
  说到后来,谢德音早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了。
  谢德音一口气说完之后,只觉得这些时日胸口聚着的一股闷气全都释放了出来。
  她本不想流泪的,只是说到谢家如肥羊时,便想到她在锁魂楼日夜煎熬时,周华月趾高气昂来炫耀的一幕。
  她再难忍不住,便是她努力的睁大眼睛,不去眨眼,也止不住眼泪如注,沿着眼角落下,湿了鬓发。
  周戈渊自小到大便没跟妇人起过争执,自小他便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再到大了后一直在军中,也很少接触妇人。
  自然,他活这么大,也极少有人能让他这般动怒。
  年少时受到欺辱委屈,父皇母妃都不在了,他生生忍了下去,忍到手中掌权时,便再也无人敢惹他发怒了。
  那天夜里,确实是他这一生最盛怒的时候,以至于说了什么,完全不过脑子般便说了出来。
  此时后悔也晚了。
  见她这般字字含讥,句句带伤,泪流不止的模样,周戈渊才知道这段时日他与她冷战,不来寻她时,她是如何胡思乱想的煎熬。
  他原本心中有怨恨,恨她只爱权势。
  恨她懂得权衡利弊。
  恨她不像旁的女子看夫君时,只一心在夫君身上。
  更恨她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么理智的懂得取舍,找好退路。
  恨她三分爱旁人,七分爱自己的自私。
  可是此时看着她在他身下哭的这般锥心刺血,身子微颤,周戈渊只觉得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哪里还有气?哪里还有恨?
  周戈渊低头抱紧了她,任由她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她身子随着哭声颤抖不止,周戈渊箍着她的手臂上青筋绷起,只恨不得回到那夜里,狠狠地给自己一记耳光。齐聚文学
  怎么就那么犯浑,什么话都说!
  周戈渊抱着她,将脸埋在她发间,眼眶微红,低喃的喊着她的名字。
  她才十八岁啊,为何对前路这般悲观胆怯?
  陆元昌那个混蛋将她当成玩物送来送去,对她的打击本就是致命的。
  自己还说了那样一番话,跟陆元昌那个混蛋有何区别!
  周戈渊只要想到是自己的那番话,才让她对情感有了这般悲观的念头,便心中自责感更甚。
  谢德音哭了许久许久,久到她再哭不出声,只剩下止不住的抽搭,谢德音头疼的闭上眼睛。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这般哭的毫无顾忌,毫无形象,仿佛将前世今生累积起来的郁气都哭出来了一般。
  周戈渊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只拥着她,任由她的泪湿了他的衣襟。
  等着她哭声渐止之后,周戈渊才紧拥着她,声音轻柔中带着愧疚道:
  “阿音,是我混蛋,说了那样伤人的话,你那夜打的太轻了,应该重重的打。”
  说着,拿着她的手打着他自己,生怕她手疼之后,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里。
  “你指甲长,你抓我,这样伤不着你,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谢德音不理他,要将手抽回。
  周戈渊摁住她在自己衣襟里胸前的手,哑声道:
  “我不会放了你,也不能放了你,你得嫁给我,得给我做夫人,我以后再犯浑,你只管打醒我就是,再不准说离开的话了。”
  一更,明天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