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门打开,周戈渊从马车中出来,只见他身形狰狰,渊渟岳峙,睥睨众生。
  里面似还有有个身影,众人还未看清,马车的门便合上了。
  随着众人跪倒一地,周戈渊下了马车,行至几人跟前,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定襄王世子,面上流露出讥讽之色,随后目光转到了王氏的身上。
  他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了王氏。
  “陛下有旨,王氏琅华蒙冤入狱,遭遇夫家休弃,实乃朝廷之责,特下此旨意,命王氏与其夫家和离,一别两宽,各自婚嫁,王氏温良恭俭,特封为淑惠夫人,诰命仍在。”
  随着周戈渊的话,众人都愣了好一会。
  王氏原来是被休的,这会成了奉旨和离了?
  不仅和离了,还封了跟没和离之前一样的诰命,淑惠夫人?
  这就是,她以后的尊荣,跟庄家没有丝毫的关系!
  王氏也是惊讶,只觉得这诰命来的莫名其妙。
  庄家是太后的娘家,庄家丢脸,便是太后丢脸,太后怎会让陛下下这样的圣旨?
  如果不是太后,那就是眼前这位摄政王。
  可是王家跟这位摄政王并无来往,王氏也从没有接触过他,而且,便是宣旨,也不用这位王爷亲至,他何故这样给王家做脸面?
  “王氏,接旨吧。”
  王氏这才回过神儿来,忙跪地接旨。
  周戈渊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目光看向马车车窗处那一条小小的缝隙,偷窥着场中的一切,他唇角微扬,随后又压平。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王氏身后的宋驰砚,他自入官场许多年,并不受重视,若不是刚才听着定襄王世子说起他的名讳,周戈渊实在记不得眼前这号人。
  “你叫宋驰砚?在何处任职?”
  宋驰砚也未曾想到会出现眼前的一幕,此时摄政王问起,便如实道:
  “回王爷,下管在翰林院修书。”
  哦,是个进士。
  “哪一年中的榜?”
  “回王爷,成元八年。”
  有三年多的时间了,他看了一眼宋驰砚,如今天下初定,到处都需要有识之士,但凡是有能力有背景的都外放做官去了。
  只怕眼前这人受庄家打压了。
  “只修书?并无别的事情?”
  宋驰砚汗颜。
  “臣汗颜,学的文武艺,未能给朝廷分忧,只平日里闲来无事,看青云书院缺夫子,闲暇时,过去给学子们授课。”
  这倒是出乎周戈渊的预料。
  人品没问题,心怀大义,或是可用之才。
  跟青云书院有关系的,自是不会差的。
  周戈渊又看了那王氏一眼,想到刚才阿音在车里赞她的话语,周戈渊问道:
  “王氏,你放才说,若是宋驰砚未娶妻,还肯娶你,你便会嫁给他?”
  “我......”
  王氏当时气血上头,凭着一股孤勇脱口而出。
  此时宋驰砚就在她身边,她哪还能像刚才那般毫无顾忌。
  王氏脸颊浮起红晕,只觉得刚才她的话太有失分寸,这让她以后怎么见宋驰砚。
  周戈渊今天本来就是别有用途,看两人情形,有心成其好事,道:
  “宋驰砚,你可娶妻了?”
  “并未。”
  “那你愿意娶王氏为妻吗?”
  宋驰砚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只觉身在梦中。
  自琅华嫁人之后,他从不敢奢望能有今日。
  王氏此时屏住呼吸,宋驰砚的每一分犹豫,对她都仿佛是凌迟。
  在王氏实在不堪这般折磨,要开口时,听周戈渊道:
  “怎么,你不愿意?”
  宋驰砚此时抬头,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或是其他,他双目微湿,满目不敢置信的期待。
  “臣可以吗?”
  宋驰砚这话让所有人一愣。
  什么叫可以吗?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只见宋驰砚再次说道:
  “臣一介寒门学子,自幼拜读于太原王家门下,倾慕太原王氏嫡女琅华已久,臣年少时有愿,若能他日金榜题名,定然会去求亲。可臣高中之后,无官无爵,只是翰林院修书的末等官员,拿什么匹配王氏嫡女?后闻她由父母做主,天子赐婚嫁入了庄家,也只盼着她能一生顺遂,夫妻和睦,臣心之所愿,只能深藏于心底,不敢与人言。”
  周戈渊微怔,不由得看了宋驰砚一眼。
  只见那宋驰砚此时满眼望着那王氏,那王氏痴痴的站着,泪流满面了亦不自知。
  “今日王爷问起,我宋驰砚在此立誓,此生唯王氏琅华不娶,若她肯嫁于我,是我三生有幸,若她不肯嫁,我此生不娶。”
  周戈渊听到这话,才算是心中有数了,转头看向王氏。
  “王氏,你可听到了?”
  王氏转头看着宋驰砚,双唇微颤。
  周戈渊轻咳了一声,再次问道:
  “王氏,他在等你话,你嫁是不嫁?”
  场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二人,连一旁的百姓都忍不住掌心出汗,替宋驰砚紧张了起来。
  金子看的热泪盈眶,心中大喊好男人,也顾不得吃瓜了,当即握拳大喊道:
  “淑惠夫人,嫁给他!”
  围观的百姓一听,全部跟着起哄道:
  “淑惠夫人,嫁给他!”
  “淑惠夫人,嫁给他!”
  随着人潮热浪高声呼喊一阵接着一阵,定襄王世子自觉的自己是水里游的王八,天上飞的翠鸟,地里栽的萝卜,头上绿油油的。
  王氏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出来,她抹干净脸上的泪,望着宋驰砚,语气坚定道:
  “嫁!”
  宋驰砚望着他,湿润的双目也落下泪来。
  二人就这样相对而立,泪流满面望着对方,脸上俱是笑意。
  周戈渊近距离的望着二人,心中头一次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男人落泪并不懦弱。
  原来,情才是最坚硬的东西。
  它能穿透心底最深层的铠甲,直击人心最软弱的地方。
  他转过头望向了马车处,迎上了帘后那双璀璨的眼睛,周戈渊心底涌出柔情万种。.
  见她皱眉瞪了他一眼,给他挑了挑下颌,周戈渊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抿唇压住欲上扬的唇角,转头一本正经的继续主持公道:
  “你二人商定好成婚日期,要告诉本王一声,本王定要备一份厚礼前去恭贺新婚。”
  宋驰砚哪里想到今日会有这般境遇,当即拉住王氏的手上前跪倒在周戈渊的跟前。
  “臣谢王爷成全。”
  周戈渊受了他们这一跪,心想,虽然他给王琅华做脸面是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也算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就当给阿音积福了。
  让他们起来回家后,定襄王世子想要上前辩两句,被周戈渊扫了一眼,便缩着脖子回去了。
  周戈渊回到车上后,见她正含笑望着他,他心中只觉无比雀跃,仿佛是幼时得了夫子的赞赏,恨不得马上告诉父皇母妃让他们夸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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