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知府此时说完,闭眼长叹,从怀中将一纸休书拿出。
  “既然你看不上我家的门楣,便如了你的意,自今以后,秦氏再不是我王家妇,生死嫁娶皆与王家无关。”
  说完,他将休书扔到了秦氏的脸上,给太后行礼告退。
  太后完全被这一系列的操作给惊呆了,秦氏嫁过人?
  不仅嫁过人,她亲儿子还将她的丈夫给带来了!
  太后心中骂着秦氏愚蠢!
  秦宛音也没想到母亲竟然没跟明州知府和离,她明明之前就交代了,让她和离之后再入京。
  没想到母亲竟然不信她,还留了一条后路,秦宛音此时悔之晚矣,只能暗恨母亲误她。
  秦氏面色灰白,见谢庭柄也是怒极的模样,只觉得前路一片黯淡。
  随后她想到自己的女儿如今是摄政王侧妃,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儿子靠不住,还有女儿!
  她看着谢清宴,目光恨毒了他,早知今日,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他掐死!
  她此时福至心灵,突然想到来时太后的交代。
  实在不行,拿孝字压他!
  本朝以孝治天下,不管你官做的有多大,孝之一字,也能压死他!
  秦氏眼中闪着疯狂的狠毒,盯着谢清宴时,恶狠狠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生身母亲!我十月怀胎生下你这个孽子,你拿什么偿还我!”www..
  来了。
  谢德音闭上眼睛,心中长叹。
  这才是最致命的。
  秦氏人品再卑劣,也是他的生母,若是她以生恩要挟,三哥哥又该怎么摆脱困局?
  在场的诸位夫人,在看清楚着秦氏的人品后,想到谢清宴这样一位郎朗君子,却要被这样卑劣的人用孝道要挟,心中十分的气愤。
  可是外人又能如何?
  终归是谢家的事情,她们只能干生气。
  而谢清宴,面色却如常,温和的眉目间,依旧能看出坚毅之色。
  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秦氏跟前,抬手撩袍,双膝跪地,自怀中拿出一把匕首。
  秦氏在看到他手持匕首时,骇的后退两步,太后身边的护卫上拦住。
  “大胆,太后面前竟敢持凶器!”
  谢清宴却不以为意,将身上外袍扒开,赤臂袒肩,十月寒冬凛冽,他脊背挺直,犹如欺霜傲雪的寒梅。
  手起刀落,他大臂上被削下一块血肉,落于地上,鲜血顺着胳膊流了出来。
  “如此,够吗?”
  “啊——”
  秦氏骇的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花厅中众人也都惊骇的出声。
  谢德音看着三哥哥削下那么大块的皮肉,脸色一白,下意识便要站起时,身后一只手捂上了她的眼睛。
  那熟悉的气息,谢德音瞬间便知道是谁,她要将他推开时,周戈渊低声在她耳边道:
  “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谢德音双唇微颤,想到三哥哥额角淌的冷汗,想到他发白的脸色,眼泪便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她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这样刮骨削肉之痛,只能三哥哥一个人受着!
  谢德音喉中哽咽,将他的手扒了下来,狠狠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都是他!
  都是他!
  若不是他,秦氏便是闹上门,也不会惊动太后!
  一个秦氏,谢家门内就解决了!
  完全不用伤到三哥哥!
  周戈渊自知理亏,也知她心疼家人,她今日受了委屈,他此时站着不动,由着她撕咬撒气。
  此时谢德音被郑氏安排在最后面,无人注意到他们,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场中所吸引了。
  只见谢清宴一刀下去,冷汗涔涔,脸色苍白,脊背却依旧挺直。
  秦氏母女被吓到了,已经不知作何反应。
  谢清宴匕首换到另一边,再次手起刀落,另一边手臂也血流如注。
  “如此,够吗?”
  被大儿子拦着的谢夫人,此时再也忍不住,推开大儿子,扑了过来,颤着手想要给他捂住伤口,可是又不知要如何才能止住血。
  “大夫!快叫大夫!你们都是死人啊!”谢夫人声嘶力竭的喊着。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娘错了,娘错了......娘要是答应了,我儿就不会受这样的罪了......”
  谢夫人抱着谢清宴哭的肝肠寸断,在场诸人无不热泪盈眶,潸然泪下。
  “娘,我没事......”谢清宴声音有些虚弱的安慰着谢夫人。
  谢清宴毕竟不是周戈渊这等武将,身强体壮挨得住外伤,此时血流过多,他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此时陆修齐不知从何处走来,他将从怀中拿出一个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来一枚药丸,半跪在谢清宴身边,撑着他的后背,将药丸喂了下去。
  他转头跟谢夫人道:“谢伯母,三哥不会有事的。”
  太后脸色阴鸷,她没想到谢清宴竟然是这样一个狠人!
  竟然削肉还母,以后秦氏还怎么拿孝道逼他?
  在场所有的夫人都是文武百官的家眷,回去后自然会跟家里人说,谢清宴今日的果决,大义断其母后路,只会被人称赞。
  没想到今日这一场,竟是成全了谢家!
  太后满心的恨意,此时正要发难时,听着外面内侍急急地跑了进来,跌跌撞撞的跪在太后面前,惊恐道:
  “太后娘娘不好了,陛下从高处摔下来,胳膊摔断了。”
  “什么!!!”太后猛地站起,只觉得眼前一晃,险些栽倒。
  “太后娘娘!”周围人赶忙上前扶着。
  “陛下在何处?谢家是怎么看护的陛下!若是陛下有个好歹,哀家要你们陪葬!”太后怒极而斥。
  小太监抹了抹额头的汗道:
  “回太后娘娘,陛下不是在谢家摔的,陛下跑出去街上玩了,在望风楼上摔下来的。”
  太后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疾步跑了出去,去看小皇帝此时的伤势。
  周戈渊看着太后急急跑出去的样子,冷厉的眉目间丝毫不为所动。
  只有伤到她在意的,她才会知道,他所言不虚。
  此时众人都反应过来,周戈渊不能再留在谢德音身边了,看了一眼已经去谢清宴身边的她,慢慢的退出了花厅。
  谢秉文和郑氏也知道今天的席宴办不下去了,两个人分别去招呼宾客。
  此时一个小姑娘被母亲牵着出去,她不住的回头望着被谢家人围着的谢清宴,突然甩开母亲的手,跑到谢清宴跟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递了过去。
  “谢大人,这是军中常用的金疮药,止血最好了,给你。”
  谢清宴抬眼望着眼前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还未及笄,十四五岁的样子,明眸皓齿,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望着谢清宴。
  谢清宴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抬手接过了她的善意,道了声谢。
  小姑娘脸颊染了绯红之色,放下药瓶,提着裙子跑了,跑到母亲身边时,被母亲轻斥了一声没规矩。
  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回望了一眼,见谢清宴目光还在盯着自己,小姑娘抿唇一笑,娇俏含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