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雪夜,且跟着的全是禁军,夫人这一进宫,焉能有好?
  所有人惊讶于月夫人竟然死了,看着禁军来势汹汹,只怕太后不会善了。
  金子元宝知道王爷在屋内,自然是不怕的,可是这么多禁军,还惊动了其他院的丫鬟婆子在门外窥探,若是王爷从夫人的房里走出来,那夫人的名声就全毁了。
  两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好歹拖到天亮。
  “可有明旨?”
  黄姑姑一怔。
  “口谕。”
  元宝更为谨慎,道:
  “非夫人不遵太后旨意,只是不见明旨,仅凭着两句话便要将身怀六甲的一品诰命,在雪夜里被人带走,若是歹人借太后之名,谋害夫人,岂不是落人圈套了。”
  黄姑姑没想到这个谢氏的跟前竟然有这样大胆的丫头,当即怒道:
  “将这两人拿下!进屋去带谢氏!”
  禁军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刚要发难,听着房间内传来谢德音的声音。
  “元宝进来。”
  众人一愣,只看着元宝进去后很快又出来了,她走到了黄姑姑的面前,将手中之物露出给黄姑姑看。
  “黄姑姑,屋里请。”
  黄姑姑心中一惊。
  竟然是摄政王的玄铁令!
  黄姑姑知道摄政王跟陆夫人的事情,原以为二人暗通款曲,勾搭成奸,只是摄政王一时新鲜贪嘴,喜好人.妻。
  毕竟院中也有宠姬,犯不着夜里宿在别人府上。
  黄姑姑进去后,果然看到那位凛寒矜贵的摄政王,此时仅着睡袍自内室出来。
  黄姑姑心中一惊,跪地道:
  “奴婢不知摄政王在此,惊扰摄政王安寝,请王爷降罪。”
  黄姑姑心中清楚,摄政王将她一人叫进来,便是不想声张此事,所以声音压得极低,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周戈渊见她的表现还算懂事,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华月因何而死?”
  黄姑姑不敢在这位爷面前抖机灵,如实说道:
  “奴婢去时,华月郡主已死去一个时辰,她的侍女不见踪影,只华月郡主一人被数条蛇缠绕,似是被蛇咬死的。这时节怎会有蛇,所以奴婢怀疑华月郡主的死因有问题。”
  “有何问题?”周戈渊声音清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俯瞰道:
  “自行宫开始,华月她几度被蛇缠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且她死因有异,你只管带仵作去看,上报大理寺或是皇城司,你来带夫人进宫,意欲何为?”
  “奴婢......奴婢......”黄姑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因太后让奴婢来时便吩咐过,若是府内有人阻挡奴婢带华月郡主回宫,便就地正法。如今华月郡主身死,陆夫人作为当家主母,自然要进宫去给太后回话。”
  周戈渊神色沉静,如古潭无波。
  “今夜夫人一直与本王在一处,对于华月的死,知晓的并没有本王多,明日朝会后本王见到太后,自会告诉她,便不劳黄姑姑专程带夫人进宫了。”
  黄姑姑心惊。
  太后派禁军跟着一起来,便是想着谢氏若反抗,便强行带走。
  没想到王爷竟然站出来,强势保下谢氏,根本不让谢氏进宫。
  “本王的话,你听不懂?”
  威压之下,黄姑姑冷汗涔涔,当即磕头道:
  “奴婢这就回宫复命。”
  黄姑姑弓背弯腰,慢慢退了出去。
  众人见刚才神情倨傲的黄姑姑,此时如此谦卑温驯的从夫人房间里退了出来,都不明所以。
  很快,黄姑姑带着禁军离开了,院中众人也都散了。
  元宝金子也松了一口气,今夜还好王爷在,这情况,太后强行要带人走,什么办法都不好使。
  若她们真跟禁军动了手,便更给了太后寻夫人麻烦的由头。
  屋内。
  周戈渊躺回了床榻上,见谢德音望着他若有所思,侧身撑着胳膊睇着她。
  “在想什么?”
  “在愧疚。”
  “愧疚什么?”
  谢德音往他身边挪了挪,依在他怀里,低声道:
  “我知道王爷今晚会来。”
  “所以呢?”
  “所以才敢做下这样大胆的事情。”
  谢德音说完,见周戈渊没再说话,仰头望着他,沉静的眸子中带着不安。
  “我将王爷对我的情意算计其中,赌王爷会护着我,才敢放手去做。”
  周戈渊看着她眼中的怯怯,其实他心中早已猜到。
  只是他没提,便是等她自己说。
  等着她肯卸下心防,朝着自己走近这一步。
  谢德音见他不说话,只眼眸深浓,里面影影绰绰的情绪,谢德音能看出几分情意来。
  他那般善于洞察人心人性,跟他这样的男人打交道,不能全真,亦不能全假。
  真亦假,假亦真,才能乱情乱心。
  “我本可以不说,可是王爷今夜问我,为何不能信任王爷时,我虽心中酸楚,但亦想尝试一下跟王爷坦诚相待。哪怕克服不了心魔,不能全心信赖任何人,也叫王爷知晓我不愿再欺瞒王爷。”
  谢德音说完,等着他的回应,他心中可能会生气,但是他既然肯出言护着自己,必然是不会重责她的。
  “睡吧。”
  周戈渊竟然一句没再提,谢德音微微有些惊诧。
  他弹指间,床头烛台熄灭,帐内陷入黑暗。
  谢德音毫无困意,此时落入他怀中,久久,才听他道:
  “你能这般想,本王很欣慰。”
  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渐渐的松了下来,环上了他的腰身。
  “王爷......”
  她的声音里似有感激,更多的是缱绻多情的呢喃。
  周戈渊抚着她脑后的青丝,长叹一声道:
  “莫怕,不会有人为难你。”
  “嗯。”
  谢德音靠在他的身前,听着他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声,竟觉得有些心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此时的异样,闭眼让自己不去想这纷乱的诸事。
  想必再过两日,太后也没时间为难她了。
  周戈渊回来了,王氏的随行物中有布防图的事情,想必也会被翻出来了。
  谢德音脑中乱纷纷的,连睡梦中都噩梦不断。
  许是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她有梦到了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