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重,笼罩着巍峨的宫城,更是平添了几分森冷萧杀
宁安太后的寝宫内外都静悄悄的,只有宫人们来往的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偶尔会打破沉静
突然寝宫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事嬷嬷带着一个头发花白,身着一袭玄色锦袍的男子走进了寝宫
“主子,国公爷来了
掌事嬷嬷躬身站在了十二道琉璃屏风前,冲里面的宁安太后躬身行礼
内堂里很是安静,偶尔会有袅袅檀香袭来,还传来了礼佛的诵念声
许久宁安太后的声音缓缓传来:“让他进来
虽然声音听起来还算沉稳,可竟是能听出来一丝丝的疲惫
掌事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带着段国公走进了宁安太后的寝宫
宁安太后是段家出来的女子,当年的段家虽然也跻身于八大世家,可远远没有如今的权势熏天和无与伦比的地位
段贵妃正因为同隆庆帝是表兄妹,太后又是她的姑母,虽然在后宫里没有皇后的名分,却已经掌管中宫
正因为如此,才会嚣张跋扈至极,甚至都能做得出来暗通秘道到宫外,私会情郎的天大的事儿
这一次被隆庆帝彻底弄死了去,宁安太后已经连着几个月都没有见隆庆帝了
隆庆帝每次来宁安太后这边请安,都被宁安太后找理由拒绝,显然和自己的儿子之间生出了几分嫌隙
她身着一袭暗紫色绣云纹的凤袍,端坐在凤榻上,威严的容色映在灯影中,明暗不定
段国公缓缓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宁安太后的面前,嚎啕大哭了出来
宁安太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一边的掌事嬷嬷忙带着寝宫里服侍的宫人们避开,随后将门窗紧紧关了上来,守在了外面侯着
宁安太后沉沉叹了口气,看向了跪在面前的兄长
其实她是恨着这个人的,当年便是他将自己送进了宫中,她为了段家,也为了自己,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造了多少的孽,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不想段家这帮小辈们,被家族宠坏了,没有一个争气的
这么好的人脉和资源,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段国公这些日子一直压着心中的悲愤,隆庆帝杀了他的女儿和养子陈福安
萧胤那厮更狠,直接将三皇子断了根
即便是连长平公主都被顾家那个畜生害了去,他是不明白,一向在上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顾家,这一次通过崇文楼这件事情,差点儿将他段家灭了满门
如果不是他常跪在宫城门口,他的妹妹宁安太后坐镇,这一次段家估计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他们段家从送宁安太后进宫开始,经营了几十年的时光,一朝被打回了原形
“娘娘!臣属实心中难受啊!”
“臣的女儿,臣的外孙,臣的……”
“大哥!”宁安太后打断了老泪纵横的段国公,脸色淡然,可眼神却冷冽如霜
她缓缓起身死死盯着面前跪着的段国公冷冷道:“你让我如何做?”
一句大哥将段国公喊得心惊肉跳,忙磕头道:“娘娘息怒!”
宁安太后冷笑道:“几十年前段家将哀家送进了宫,哀家也还了你们一个强盛至极的段家
“你的女儿入主中宫,有哀家的面子,她却行事乖张,这么些年除了先头李皇后留下的太子殿下,她自己生出来的三皇子,曹淑妃生出来的六皇子,你再看看除了两个公主,一群毛孩子小公主,你晓得这后宫死了多少皇子?”
“二皇子落水,四皇子染了天花,五皇子撞在了石头上,八皇子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这些不说了,还有那些没出生的,死了多少人!那些也是哀家的孙儿!”
“她竟是挖秘道,私会外男,乱我皇家血脉,她死有余辜!”
段国公整个人微微发抖,匍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呼吸都有些凝滞
宁安太后闭了闭眼:“段家的人……太嚣张了!”
“哀家也老了,护不住你们了,还有……”
宁安太后冷冷看着顾国公:“段家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以为皇帝不知道吗?”
“他是哀家所生,你觉得哀家在自己的儿子还有段家之间,该如何取舍?”
段国公顿时打了个寒颤,突然有些后悔来找自己亲妹妹求助
是啊,他也老了,糊涂了
宁安太后再也不是过去段家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今她是南齐的太后,是隆庆帝的母后,段家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段国公垂首跪趴在地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许久宁安太后叹了口气,微微俯身抬起手亲自将段国公扶了起来
“哀家听闻老三的一个妾室给他怀了儿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段国公忙道:“是之前被三殿下宠过的一个丫头,名字叫红玉
“嗯,那腹中的孩儿几时出生?”
段国公忙道:“差不多再过三个月出生!”
宁安太后点了点头:“也好,留了一个后。听闻衢州那边地肥水美,民风淳朴,老三带着妾室和孩子去衢州做个藩王吧
“你如今也岁数大了,我的侄子在边地做将军做了这么多年,早该回来陪着你尽孝了.Ь.m
“一起去吧!”
段国公顿时脸色剧变,随后缓缓低着头不敢抬眸看
他胡乱应了一声,后面宁安太后那些废话再也听不进去半分
今夜就是来探探宁安太后的心思,探是探到了,没想到她这么狠
不光要将他们段家仰仗的三皇子萧威送到一个尿不拉屎的地方做毫无实权的藩王,而且一旦离开上京也就意味着萧威彻底失去了夺嫡的机会
隆庆帝显然抛弃了这个孩子
这些倒也罢了,宁安太后和隆庆帝竟是想要将他段家的兵权收走
他的儿子在边关统领几十万大军,若是跟着他回来,再一起陪着三殿下去衢州,岂不是段家彻底废了?
他的这个妹妹这是想要兵权啊!
终于宁安太后推心置腹的同段国公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命人送他出来
他拖着风烛残年的身子走在了宫中的夹道,眼底裹着滔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