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翻起,碎块四溅,她扎根已深的根系密密麻麻,带起血肉与骨头,惨叫着,哀嚎着,狼狈不堪的被暴露出来。
她听见风在尖锐的嘲笑。
植被尖啸着沙化。
阳光冷漠地暗下去。
她在快速地枯萎。
叶片蜷缩,树枝干枯的过程里,她终于看见地面之下的“泥土”。
那不是泥土,那是一片黑色的河流。
河流奔涌而出,逐渐淹没了整个世界。
而她沉入水底,化作一颗坚硬的岩石。
她感觉到世界的死寂无声,感觉血管里流淌着干枯的灰烬,感觉到骨头在胸腔里生长出坚硬的刺,感觉到心脏在困难的呼吸。   
她感觉她快死了。
身体拼命地想要呼吸,窒息的感觉涌上喉咙,涌进大脑,让她痛苦不已,恨不得掐死自己。
可那块石头依旧很平静。
她沉在黑色的水底,一边沉浸在濒死般的痛苦里,一边冷眼听见世界崩毁的声音。
在身体的高温中,她以为自己会在这样割裂的痛苦中永生下去。
直到有个声音突然响起,隔着黑色的河水与混沌的雾气,模糊地模糊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孟摇光。”
她的灵魂在石头中苏醒,带着满身斑驳的伤口与血迹抬头,看见了河面投下来一点微薄的光。
·
“孟摇光。”
乌黑微润的睫毛极细微地动了一下,然后就像疲惫的蝴蝶颤动着翅膀那般,她无声睁开眼,死寂的瞳孔映出一片灯光,与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看到她醒来,那人露出个笑脸,好看得惊天动地。
他被灯光暗淡灯光簇拥着,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问她:“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孟同学,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孟摇光没有说话,眼睛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只知道盯着他的脸看。
陆凛尧有点犯难:“不会真的烧傻了吧?”
他说着又摸了摸孟摇光的额头,有些担忧道:“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问题传到耳边,少女眸光终于动了动,她盯着陆凛尧看了半晌,启唇,无声做了个唇形,“陆老师。”
随着认出面前的这个人,她的眼神渐渐活了过来。
“还记得我就行。”陆凛尧笑了一下,随即又露出有点严肃的表情,看着她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接下来你要仔细听我的每一个问题。”
“你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吗?”
孟摇光往四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刚经历了很糟糕的事?”
孟摇光想了想,点点头。
“这里是林方西的地盘,你愿意呆在他的保护伞下吗?”
孟摇光没有犹豫,摇了摇头。
于是陆凛尧微笑起来。
他在灯下对她伸出手,英俊至极的脸庞被光晕模糊了轮廓,温柔如同救世的神明。
“那么,要和我一起走吗?”
“就像苏妩带着沈倦私奔那样,你要和我私奔吗?”
孟摇光怔怔无声地看着他,即便是还发着烧,她也依旧听见了心脏被重重砸出的隆隆巨响。
门外有脚步声远远传来,陆凛尧往外看了一眼,又盯住她的眼睛:“时间不多了,我只能给你五秒时间思考。”
“五。”
“四。”
“三。”
“二。”
“……”
最后一个数还没数出来,一只带着青色针孔的手已经放入了他的掌心。
陆凛尧几乎是瞬间就握紧了那只手,随后他微微一笑,俯身抱起孟摇光走到了窗边,先把人放出去,自己再很快翻出,接着又一次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入了花园中,身影被昏暗的夜色淹没,很快消失了踪影。
而在他们身后,去吃了个晚餐回来的林半月拉开房门,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发了好几秒的呆,这才尖锐的吼出声来:“来人啊!孟摇光不见了!!!”
·
五分钟后,孟摇光已经坐在了宾利的副驾驶上。
陆凛尧上了驾驶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朝远方夜色倏然飙射而出。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医院门口突然涌出了许多的安保人员,领头的阎城立刻就要上车追人,却才刚驶上路面两米,就被突然出现的一辆红色法拉利横在了面前。
猝不及防下他紧急刹车,却还是轻轻撞了下法拉利的车厢。
随后那车主嗷嗷叫唤着捂着脖子下车,大声嚎叫道:“你怎么开车的?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你?!”
阎城:……
阎城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下车甩上车门,又飞快地上了其他保镖开着的另一辆车。
好几辆清一色的黑色大众越众而出,就要绕开法拉利继续追人,却连绿化带都没能驶出去,就被同样不知何时歇在停车场的其他车辆别住了。
相同的碰瓷方式,相同的大吼大叫仿佛精神失常的车主,还有各不一样但却每一辆都很贵的车牌。
“你们怎么开车的啊?!”
“我已经叫了保险公司了!”
“刚好这里就是医院,快派担架出来,我觉得我要晕倒了!”
“我手指甲破了,你们要赔钱!”
……
嘈杂混乱的吵嚷声里,那辆黑色宾利早就消失在了道路镜头。
黑夜里路灯与大众以及各辆豪车亮起的车灯交汇一处,彷如吵吵嚷嚷的大型连环车祸现场。
阎城坐在某辆大众的副驾驶,第一次露出了冷漠而满是戾气的表情。
他直接掀开驾驶座的保镖,自己坐过去,然后发动车子,在轰隆隆的引擎声里亮着车灯,瞳眸如兽,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一辆拦路的玛莎拉蒂。
车主正在大吼的声音突然卡了一下,他按着脖子有点迟疑地看着那正在发动的大众:“不至于吧……”
“吧”字还没说完,黑色大众已经呜地一声飙射而出,悍然撞上了拦路的玛莎拉蒂,然后在巨响中硬生生将车身撞开,轰然咆哮着,往宾利消失的方向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