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的门是被程处默砸开的。
长安地动，为了避免骚乱，刚刚停止没多久的宵禁又开始了。
尽管平康坊基本没有受灾，加之地动之后朝廷应对得当，约束有力，但受到宵禁的影响，平康坊的夜生活还是萧条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暂时陷入了停滞。
也是因此，偌大的一座万花楼，空空荡荡，估摸着也就他们这十几个人了。
秦妈妈显然是认识程处默的，而且很熟，知道这小国公惹不起，很快便安排了手底下的歌姬舞姬出来陪客，却被程处默全都打发给了程处弼和那十几个随行的家将。
他的目标，单纯而明确！
“秦妈妈，把翠竹姑娘叫出来让俺兄弟瞅瞅！”
话一出口，一身大红大绿的秦妈妈便面露难色：“小国公，翠竹那丫头性子古怪得很……”
“去去去，少来这一套，俺什么时候短过银钱？”
“可是……裴……”
“就是陪嘛，赶紧把人叫出来，俺兄弟要是看上了，今晚就让翠竹陪他了！”
话音刚落，咣当一声！
二人齐齐回头，便是眼前一亮！
一道倩影自不远处的房间内破门而出，直接摔倒在地。
青丝如瀑，散落在刀削一般的香肩之上，青翠的湖绿色轻纱长裙被撕去半幅，洁白的皮肤眩人心目，姣好的身形若隐若现。
再加上那双恍若蒙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的婆娑泪眼，我见犹怜……
秦妈妈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哎呀，这是怎么了……”
将将把人扶起，就听得那房间内一声怒喝：“贱人，竟敢伤我！”
声音略有些嘶哑，那口气却是十成十的恶霸少爷。
程处默一听见这声儿，两条粗眉便皱成了麻花：“真他么晦气。”
林北辰小声问道：“认识？”
“裴家的小崽子，不用理他。”
林北辰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裴益，但再一想，这声音明显不对，裴益的声音，却是要洪亮不少的，难不成……
“该不会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裴俊吧？”
程处默点了点头：“就是他。”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公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衣衫不整，满身酒气，脸上还有几道新鲜的抓痕。
出得屋来，也不管秦妈妈，伸手就去抓那姑娘：“小贱人，本少爷今天不弄死你……”
此情此景，大家心知肚明。
程处默便是一声爆喝：“住手！”
“你他么谁……”话没说完，扭过头来的裴俊就是一愣，随即眉头大皱，“程处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俺就问一声。”
“问什么？”
“秦妈妈，这姑娘就是翠竹？”
秦妈妈连忙点了点头。
程处默便又看向裴俊：“把爪子挪开，翠竹今晚陪俺兄弟！”
林北辰便是一愣，这尼玛……
前不久还拿这个裴俊出来搪塞崔灵儿。
唉……
当初真不该骗崔灵儿，但也不能老老实实跟她说自己知道裴寂三年之内就要倒台，做生意最好不要跟裴家沾上边儿吧？
知道裴俊这个名字，也是听程处默说的，原话是“长安城里俺最烦的就是裴寂老儿那个废物孙子裴俊！”
当时也是心想一个废物而已，恰恰又是裴家人，拿出来搪塞一下正好。
万万没想到，今天便在这里遇上了，而且很明显是朝着结梁子的方向发展下去的！
难不成自己无意间练成了言出法随的无上仙法？
正想着说两句好话，打个圆场，却不料那裴俊竟是面露凶光：“程处默，你莫要太嚣张！”
程处默这个火药桶瞬间便被点燃：“咋的？俺就嚣张了，莫说是你，便是裴寂老儿在此，翠竹今晚也得陪俺兄弟！”
毕竟是久在军中之人，气势岂是裴俊所能相比？
只这一吼，裴俊便被吓得矮了半头，抓住翠竹的右手也往回一缩。
“滚！”
“程处默，你给我等着！”
放下这句话，人便落荒而逃。
林北辰瞠目结舌，这认怂的速度，好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过还好，他恨也是恨程处默，应该跟自己没关系，最起码，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念头刚起，就听程处默中气十足的说道：“俺兄弟可是生擒了突厥王子阿史那古加的大英雄，就凭你，也敢跟他抢姑娘，呸，什么东西？”
将将跑到楼下的那道背影便是微微一顿，回头恨恨的看了林北辰一眼，随后加速朝前跑去。
林北辰：“……”
程处默，我去你大爷！
心中的怒骂并未出口，身后的娇呼又再次响起。
林北辰皱着眉头看向翠竹，你又她喵的又鬼叫什么？
便听得那翠竹颤抖着问道：“这位公子所言，可是真的？”
秦妈妈也终于回过神来：“小国公，可否让翠竹先随我去补个妆，换身衣裳？”
程处默皱了皱眉：“反正要脱的，何必麻烦？”
翠竹和秦妈妈便同时一僵，表情精彩至极！
林北辰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带她去吧。”
但秦妈妈却不敢动，程处默便又是一声吼：“没听见俺兄弟的话吗？”
“是是是，奴家这就带翠竹去更衣。”
走了没两步，又听见程处默吼了一声：“动作快些，莫让俺兄弟等太久！”
两道背影便又是齐齐一僵，随后的步伐果然快了不少。
直到这时，程处默才大大咧咧的攀住林北辰的肩膀：“怎么样，小北，俺够兄弟吧？”
林北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把心里话给说出来。
真的，就程处默这做派，完美诠释了豪门恶少这四个字儿，而且还没啥脑子，放在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就是分分钟被打脸打到她娘都认不出来那种！
话说，跟这小子厮混久了，不会被他连累到自己吧？
不对，好像已经连累到自己了！
心中再次浮现出刚刚消失在万花楼不久的那位裴姓公子的身影，林北辰心中苦笑不已。
还好，只是个裴家说不上话的小辈儿罢了，而且经过卖盐一事，裴家上下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皇帝陛下的压力，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跟自己死磕。
毕竟自己现在可是陛下的宠臣！
想到这里，林北辰的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担心裴家，他很清楚裴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而是因为……
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宠臣这两个字儿？
便在此时，几缕暗香幽然入鼻，耳边响起的却是秦妈妈的声音。
“翠竹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