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无论是她还是鸣岐都提心吊胆，眼下总算醒了，虞泠哪里还顾手里的事。
“兄长醒来可有说身上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先拿碗清粥给他喝下暖暖胃？”
去虞言琛住处的路上，虞泠一路喋喋不休地问着，小禾走在她前头，步子比她还极。
“娘娘，国主有些反常，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奴婢不懂医术，总之您快随奴婢来。”
小禾面色凝重，虞泠心下一沉，也跟着加快脚步。她才赶到院外，就听到虞言琛嘶哑的吼声：“放肆！你骗朕，你们都骗朕！泠儿没有回来是不是！你们都在说谎！”
话音落地，紧接着就是一阵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响起，还有鸣岐的低喝声：“陛下！”
虞泠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被鸣岐困在怀中，头发蓬乱的虞言琛。
他眼眶发红，因剧烈挣扎衣衫不整，屋内的陈设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鸣岐脸上印着一道五指印，从清晰程度看来下手之人力道不轻，而这敢对鸣岐动手的，除去虞言琛再无他人。房门被推开，屋内两人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皇兄，泠儿在。”虞泠递给鸣岐一记眼神，鸣岐松了口气，这才松开怀中之人。
虞言琛脚步踉跄走过去，紧紧扣住虞泠的肩膀，就连力道太过用力也不自知。
真切感受到虞泠的体温，虞言琛悬着的心才放下，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活着就好。”
他的伤才结了痂，这一挣扎伤口裂开，殷红的血染红了缠在脖颈上的纱布。
“皇兄这些时日来吃了不少苦，好好休息罢，好容易才愈合的伤，可不能再发炎。”
虞泠轻拍了拍他的手，虞言琛才自魔怔之中回过神，慌乱地收回按在虞泠肩膀上的手。
“对不住，皇兄一时着急，弄疼你了罢？皇兄还以为……罢了，你好好的就好。”
他满不在意地坐回软榻上，脖颈上的伤口分明还渗着血，他却没事人一般。
虞泠暗暗叹了口气，帮他换下染血的纱布，清理了伤口便哄他睡下：“皇兄想吃什么？”
他一连昏睡几日，滴水不进，既然醒了，总要吃些东西才好，这会子睡下不知何时才起。
虞言琛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轻声吐出一句话：“朕想吃桃花酥，去买些桃花酥来罢。”
他的声音极轻，几乎风一吹就散得听不清，虞泠闻言心下一紧，按理病人才醒不应当迟吃油炸之物，可由虞言琛口中说出，她根本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言语。
“好，不过只能吃一块，我这就去做给皇兄些来。”虞泠洗去手上的血渍就去了小厨房。
鸣岐没有叫下人进来，而是亲自收拾屋内一片狼藉，听着屋内的动响侧过头看他。
房间的窗开了一半，以便通风透气，风吹动他的发丝，虞言琛抬手挡住双眸。
“鸣岐，抱歉。”他有些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方才虽是挣扎之中无意打了他一巴掌，但动手伤鸣岐乃他之过，退一万步来说，鸣岐不应当受这些委屈。
“陛下只是太过挂念公主，无事。”鸣岐被打这一巴掌时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只觉得心疼虞言琛。身为一国之君，无法做到无心无情，注定会过得十分拧巴。
“你可有想过自己往后的去处？你一直待在朕身边到底不妥，不如……”
虞言琛话未说完，鸣岐就开口打断他：“那陛下可有想过？陛下想要我去哪儿，嗯？”
他的手用力一握，手中的碎瓷片就化作粉末，他的虎口被划伤，血流如注，他毫不在意。
他走到床沿边坐下，沾满血的手抬起虞言琛的下颚：“陛下是喜新厌旧觉得腻了？”
往日里鸣岐什么事都顺着虞言琛，但遇上偏执的事，他就如同一只炸毛的狼。
“朕就算喜新厌旧，又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充其量是朕的床伴，真把自己想得多重要？”
虞言琛心一横，抬眼虞鸣岐对视。帝王的双眸清澈，就连一记眼神都具有威慑力。
他的眼神坚毅淡漠，与鸣岐直视时没有半分闪躲与心虚，鸣岐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鸣岐俯下身，如同亲吻神明一般稳住虞言琛的双唇，但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
“为难陛下这般为我着想，就连说谎都能面不改色，我当真感激涕零。”他轻抚着虞言琛的面颊，眼底是掩不住的款款深情，他收回手，拿出帕子擦去虞言琛下颚沾着的血迹。
“不过陛下说出那番话的眼神，当真叫人受伤，就似一把刀生生刺进心口。”
鸣岐眼神微沉，他当然清楚，虞言琛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定日后会产生许多问题。
他不想拖累他人，所以才说这些话。鸣岐暗叹一声，可是他好容易才走到虞言琛的身边，怎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从他身边离开？哪怕刀架在鸣岐脖子上，他也不为所动。
虞言琛避开他的目光别过眼，却被鸣岐擒着下颚强行扭过头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怎么？陛下心虚了么？”鸣岐越说越觉得生气，可捏着他的下颚愣是舍不得用力。
“您觉得需要臣时，就把臣留在身边，觉得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这么做未免太诛心了些。对陛下而言，我难道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摩挲着虞言琛的下颚。
他素日里孤言寡语，但虞言琛为人温和，加之朝堂上的事无人可问，多是虞言琛开口。
这还是鸣岐头一回这么多话，虞言琛被他问得说不上话，却又不肯示弱，便拧眉瞪他。
他的五官生得好看但不锐利，一双杏眼把他的锐气弱化许多，在旁人看来，天子之威难以承受，但在鸣岐看来，虞言琛这副要怒不怒的模样很是可爱。
鸣岐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低笑一声俯下身抵着他的额头：“日后陛下莫再伤我的心。”
确定虞泠尚活着，虞言琛心头压着的思绪去了大半，伤口也恢复地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