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也有小宫女和小太监，入宫前就会了解宫中规矩，没人敢在这时候乱跑。
这时候哪里来的小孩？钟灵儿略记得，后宫妃嫔无人育有子嗣才是。不过转念一想，兴许，是哪个不懂事调皮的宫人不识路，夜里贪玩跑到人少的地方来。
宫人不得允许夜游乃是重罪，就算是小孩子也免不了受罚，钟灵儿犹豫片刻，还是拿了一盏宫灯出了宫门，她有意放轻脚步，一拐弯就看到两个小孩。
只不过宫墙外却不是什么宫人，而是两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年岁大些的冷着脸，身着一身以黑色绸缎为底，金线滚边刺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冷酷。
而他面前站着的小孩子看起来约莫四岁，粉雕玉琢的模样很是可爱，此时正嘟着嘴发火。
“殿下抱歉，我只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眼下已经夜深，我们还是快些回府。”
苏毅面不改色地向司棠道歉，要说他不是故意的，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可司棠信了。
“好吧。”他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哪里想到苏毅是想让他肯回公子府，故意吓他。
两人才转过身，冷不丁与提着宫灯的钟灵儿对上眼，他们之间隔着一小段路，见到对方俱是一愣，三个人一时相对无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还是司棠先打破僵局。
司棠眨巴着圆溜溜的瞳孔，向前走了两步，不确定地问：“请问，你可是钟娘子？”
他虽这么问，但心下已确定七八分，眼前的女子与他的母妃长得相似，应当是了。
“我是，这蹴鞠可是小殿下的？”钟灵儿眼睛笑得弯成月牙，把手中的蹴鞠递给司棠。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司棠走过去接过蹴鞠，嗫嚅半天才把困惑说出口。
钟灵儿看了跟在他身后的苏毅一眼，方才苏毅称他为殿下，试问京中有几位殿下？
当今皇上子嗣缘薄，只与昭阳皇后生下一位皇子，这个孩子只能是那位小殿下。
“夜深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钟灵儿蹲下身与他平视。
“我想来看看你。”司棠回复地不假思索，钟灵儿错愕一瞬，这位小殿下倒是没心计。
“钟娘子，时候不早，在下先带小殿下出宫，往后有机会再叙。”苏毅走上前淡声开口。
他语气尽管冷淡，但对钟灵儿态度尊敬有礼，没有带任何异样的目光打量她。
钟灵儿不是看不出他是故意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识趣地站起身：“好，下回再见。”
“我以后可以常到娘子这里来么？”苏毅牵着司棠离开，他没有抗拒，只是走了几步扭过头来又问。在暗红色的宫墙下，三人显得格外狭小，夜色中谁都难以看清对方面容。
“好。”钟灵儿清凌凌的声音传来，一阵清风吹过，她手中的宫灯在风中晃动。
她话音刚落，陶瓷落地的声音乍然响起，李怀忠才从御膳房取回来的绿豆汤撒了一地。
“殿下！世子？钟姑娘！”李怀忠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活到头了。
他的眼神在几人之间来回审视，思绪乱作一团，他不过离开少顷，这两祖宗怎么来了？
“嗯，殿下突发奇想要进宫走走，我就陪他来了一趟，眼下正要出宫，李公公有事？”
苏毅在几人之前先开口，缓解了李怀忠的尴尬，李怀忠赶忙摇头：“无事。”
“李公公，我们先回府，请代我向父皇问好。”司棠跟在苏毅的身后咧嘴笑道。
两个孩子走远，李怀忠才着人把地上跌了的绿豆沙收拾干净，钟灵儿见无事，就要折回寝殿。才迈出去步子，就被李怀忠叫住：“姑娘，小殿下并无坏心，您……”
“我知道。”钟灵儿对他笑了笑，手中的宫灯被风吹得暗了一瞬，险些熄灭。
“昭阳皇后把他教导地很好，我并不介意这些，他愿意到这来玩就来罢，这些无妨。”
她得知自己与昭阳皇后相似，倒也不曾恨过谁，心里也不觉得介意，只觉得难过。
她说罢就回了庆华殿，李怀忠面色复杂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暗暗叹了口气。
秋夜寂寂，宫中的红枫悄无声息落下。一片红叶飘落在酒盏上，扰乱杯中倒影。
“小殿下并未与钟姑娘多说什么，小世子是个识大体的，说过话就带殿下出宫。”
司鹤把枫叶拨开，端起酒盏将酒一饮而尽：“静川，找个适当的时机把钟灵儿送出宫。”
钟灵儿接回来后，就一直安置在庆华殿，司鹤特地差李怀忠去伺候，可见是重视的。
之前钟灵儿要求出宫，司鹤说什么都不同意，这会子怎么肯把人放出宫去？
静川只想了少顷就明白其中缘故，确定了南疆王妃就是皇后，人自要接回宫中。
钟灵儿与曾经的灵慧皇贵妃再相似，那也仅仅是相似而已，真正的钟灵儿已死。
“好，属下待会就着人去办。陛下早年在城外有一处庄子，那里安静，知道的人也少，安置到那去便是最好的，或是陛下有什么安排？”静川恭敬地说出自己的建议。
司鹤沉吟片刻后点点头，往酒盏中斟满酒：“就依你说的办，一应陈设都先去问她。”
他话音方落，就有一名侍从快步走进来，对二人行过礼，把一封文书奉上。
司鹤接过文书大致看了一眼，拿着酒盏的手忽然收紧，铜制的杯盏登时被捏扁。
醇厚的酒香在风中飘散开来，司鹤松开手，几乎被捏成铜片的酒盏落在地上。
“呵。”司鹤拿出帕子擦去手上的酒渍，“南疆王爷上书，说明日就要启程回去。”
他这么做，显然是有心防备司鹤。他还真不知道，虞泠何时与戚烛有牵扯。
“静川，你去仔细查一查，当初泱国皇宫那一场大火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静川与递文书的侍卫对视一眼，但无人会不知趣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问。
“是，属下遵命。”静川领命后与侍卫一同退下，只余司鹤一人坐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