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宫中安静地出奇，就连虫鸣声与风声都消失不见，这样诡异的安静令人心下烦躁。
直到回到寝殿，关上殿门，牵着她的人忽然将她按在殿门上：“怎么？生朕的气？”
虞泠看着他张合的双唇，愕然地僵立在原地，她听不到司鹤的声音，哪怕微弱的声响。
所以回凤栖宫途中，皇帝扶着她的手收紧，是因为与她说话，但她没有回应么？
她彻底听不见了？虞泠没有声张，怔愣了一瞬就冷静下来，反握住司鹤的手。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沐妃与章太医的事？他们是受人冤枉，他们对您绝无二心。”
虞泠说完，看着司鹤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他讥笑地看着她。
“皇后既然要求朕，好歹不能撒谎，沐妃与章太医之前到底怎么回事，你应当清楚不是吗？”皇帝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们或许没逾矩，互相倾慕却是不假。”
光凭这一点，司鹤就是下令立即处理他们，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开脱，因为他们罪该万死。
虞泠松开他的衣袖，想后退，可她身后就是殿门：“陛下何时察觉的？”
“他们俩不知人心险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一个不知遮掩，一个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稍有不慎就会行差踏错，朕原本命静川帮他们遮掩，但迟了一步。”
司鹤说着惋惜的话，脸上却尽是鄙夷的神情，就差直接把“蠢货”二字宣之于口。
虞泠沉默半晌，仰起头与司鹤直视：“旁的臣妾不在乎，陛下预备怎么做？”
因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虞泠的声音有些发颤，司鹤以为她是心虚，并未多想。
“他们只能死，也必须死。”司鹤抬手扣在虞泠的后脑勺，意味深长地摩挲她的长发。
其实他对沐妃与章太医的性命并不在意，他们死与不死，司鹤不在乎。
“朕可以帮他们，不过，泠儿也要报答朕才是，日后不可再欺瞒朕，记住了？”
在昏暗的光线下，虞泠看到皇帝眼底一闪即逝的寒芒。女子朱唇微张，应了声：“好”
见虞泠面色不好，他“噗嗤”笑了声，俯身亲上她的脸颊：“朕自有办法，他们死只是给太后他们一个交代，暗中朕会安排人送他们离开，不过日后如何，就看他们。”
章太医在太医院，算是虞泠的半个亲信，此人离京，对虞泠而言就如失去臂膀。
虞泠失笑，昭妃是想除去一个眼中钉，这正中太后下怀，让其有借口除去章太医。
“臣妾谢过陛下。”虞泠说罢，司鹤把她搂入怀中，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郭。
虞泠看不见他的唇形，不知他说了什么，只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并不言语。
次日一早，太后睡醒就得知章太医与沐妃被处死，尸体被送到城外烧了的消息。
太后穿上披风，垂眸笑了：“皇帝处事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是哀家老了。”
“太后，您在前朝的势力仍在，陛下如今尽管羽翼丰满，也不能不敬重您。”
雨儿没听出太后话里有话，以为太后是指皇帝忌惮慈安宫，所以把人处理了。
“他自然不会不敬重哀家，只是这些年哀家的势力，早已被他做了清理。”
先是阮丞相，之后又是青璃郡主，皇帝早就在一点一点瓦解她的势力，不可谓不费心。
太后冷笑：“若非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以为自己能做成这个皇帝？”
雨儿听到此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抿嘴噤声，这些事不是她可以插嘴，听着即可。
太后拿起妆奁中金灿灿的步摇，眼神微冷，不听话的孩子，总令人头疼，但时至今日，她也再做不了什么，只能够看着皇帝把权利一步步收拢回自己手中。
是日，皇帝到慈安宫向太后请安，太后端坐在凤椅上，睨着笑容平和的皇帝。
“皇帝，你演戏的本事当真愈发精进，这些年装得辛苦罢？”太后尾指的护甲滑过扶手上的凤纹，司鹤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她哪会不清楚？
“尚可。”司鹤笑答，他不知从何是开始，脸上已经习惯挂着温雅的面具。
这张脸乍一看，与司忱更为相似，让太后觉得更不顺眼。眼前的皇帝尽管笑着，还不如从前，看什么都神情淡漠，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昭妃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御花园，“碰巧”看到沐妃与章太医之间的情愫，皇后若是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前殿只有皇帝与太后二人，皇帝闻言波澜不惊，并未反驳太后所言。
“母后觉得她会知道么？”司鹤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戒，眼中的笑意更深。
“皇后并非池中之物，陛下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她知道，依赖你才是生存之道，可皇帝你真的以为，皇后会是那等蠢人？她迟早会察觉你的算计。”
母子二人之间虽常见面，但太后极少说这些教导的话，司鹤闻言讥笑着垂下眼。
“她只需乖乖生活在朕的羽翼之下即刻，小恩小惠朕会给予，她不会知道。”
虞泠与他相处素来知道分寸，知道什么该要，什么是他的底线，只要给她些无关紧要的权力，她就懂得见好就收，司鹤对她这点很是满意。
直到后来，司鹤发觉自己的想法才是最愚不可及的，虞泠点到即止是想保护自己，若这般做不能，她就会露出锋芒，以另一种方式得到自由，不过都是后话。
太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天热，皇帝喝口茶吧，是你最爱的雨前龙井。”
“母后记错了，朕爱喝的是蔷薇花茶。”皇帝说着站起身，“儿臣告辞。”
皇帝迈步出了慈安宫，太后有些失神地坐在凤椅上，她已经再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皇帝离开慈安宫便摆驾凤栖宫，不想在半途就碰到前来寻他的虞泠。
宫人将轿撵放下，皇帝心情甚佳，招手示意虞泠上前：“怎么，泠儿想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