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怎么都没想到，在春意阑珊的节气里，她的生命会终止于此无边夜色中。
虞泠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内心五味陈杂，时不时抬手揭起帘子向外瞧。
坐在她身侧的小禾一样惴惴不安，抬头盯着马车车顶，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搓着。
“公主……不，不对，娘娘，我们此次回去，陛下必定是要大怒，墨影他们只怕……”
小禾想起太华寺一事，当日虞泠尚且安然无恙，墨影就被罚了仗型。
今日虞泠被杀手打伤，一同受伤的还有苏毅小公子，墨影就是不死也要去层皮。她所思虑的问题，正是虞泠正在考虑的，司鹤不受刺激就罢，受了刺激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墨影为了护住我们已拼尽全力，到眼下，该换本宫护着他们，本宫会想出办法来。”
嘴上虽这么说，虞泠心中却没有底，她可是见过司鹤发疯，劝是劝不住，除非……
“娘娘，您不会在想什么歪点子罢？”小禾见虞泠的神情不对，眼尾跟着抽了抽。
“歪点子算不上，总之也不是什么好法子就是。”虞泠怅然地叹了口气。
两人说话的功夫，行驶的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虞泠心里咯噔一下，小禾下意识把呼吸放缓。尽管心里害怕，她还是下意识先下了马车，放好脚踏等着扶虞泠下来。
虞泠伸出安然的那只手，吸了口气方从马车上走下来，她抬起眼，就连宫门下站着两排宫人，宫人手持宫灯，把昏暗的长街照得明亮无比。
司鹤站在光中，阴沉着的脸有如雷雨天气的乌云，虞泠心虚地走过去。
“陛下。”她尚未开口解释今日之事，墨影就走上前先一步向司鹤行礼。
他才作势要跪，司鹤就面无表情抬脚踢向他的腹部，墨影武功底子好，没被直接掀翻。
然司鹤的力气不小，只是这一脚就够他受的。墨影没有吭声，继续跪了下去。
司鹤抬脚还要踢，虞泠看到墨影背后的伤，心下一沉，当即快步上前在司鹤面前跪下。
“请陛下息怒，墨影与其余四名暗卫都已尽力，是臣妾擅作主张才导致受伤，加之出宫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今日之事皆为臣妾自作自受，只是还牵连了苏毅，墨影也着实无辜。”
虞泠说罢想向皇帝磕头，弯下腰去时冷不丁牵扯到肩膀上的伤，疼得虞泠眼前一黑。
司鹤听出她呼吸忽然变得沉重，怒极反笑，讥讽道：“原来皇后还知道疼！”
他这么说，就是没有要继续责罚墨影的意思，虞泠松了口气：“知道的，知道的。”
“今儿个墨影着实无辜，陛下就莫要迁怒于他，我们快些回宫罢，臣妾尚有话要与陛下讲。”虞泠抬起头朝司鹤虚弱地笑了笑。
司鹤本憋着一腔的怒气，这会子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一颗心好似被人揪着。
“朕抱你。”他没好气地剜了虞泠一眼，可抱起虞泠时的动作又是那般温柔。
小禾从墨影身侧时，暗暗伸手扶了他一把，把一个小瓷瓶塞到他手中。
“这是娘娘亲手制的金疮药，效果甚好，娘娘赏你的，每日涂一遍即可。”
男女不可私相授受，小禾担心被人发现，说完就急匆匆地跟上虞泠离开。
“不知皇后要说什么好事与朕听？”司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怀中之人，继续讥笑挖苦。
虞泠苦笑，暗道皇帝当真记仇，她把头靠在皇帝肩上，轻声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宣章太医。臣妾的肩胛骨应当是断了，宫中除了章太医，大致无人能接上。”
她声音渐弱，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步伐：“皇后当真是好心计，这会子才开口。”
他的声音冷若三月寒冰，虞泠被风吹得难受，心下却很得意。
那是自然，但凡早一点被司鹤知道，这会子墨影想来已经去了半条命。
“静川，去请章太医，越快越好。”吩咐罢司鹤便快步向凤栖宫走去，“第二件。”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此刻若不是虞泠身上有伤，司鹤恨不得把她掐死。
“把臣妾与苏毅引到城西的人有备而来，他们分为两批人，一批人负责围剿追杀，另一批人则负责藏在暗中，在同伴倒下后将他们的尸骨化去。”
挨到现在，虞泠的精神支撑已经到达极限，加之呆在司鹤怀中甚是有安全感，教人昏昏欲睡。虞泠揉了揉眼：“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会有的。”皇帝抱着她，目视前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虞泠心绪复杂，被隐藏的线索，只怕不是司鹤想知道的。
今夜司忱要照顾苏毅无暇分心，她自己也要赶回皇宫，是以虞泠没多问。
她思前想后，想对她下手，而又连带着苏毅的，其实只有两人，那就是太后与西河郡主。
经过佳妃与青璃一事，太后已收敛许多，加之有司棠的存在，太后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天子脚下戒备森严，忽然出现十几名杀手的可能性不大，这些人极有可能一直存在。
试问在京城中，养着私兵而又想虞泠与苏毅不得好死的有谁？答案显而易见。
天色已晚，章太医本预备就寝，刚躺进被窝就被静川拖起来带进宫。
章太医洗了把脸，为虞泠查看伤势后想打哈欠，刚要张嘴，对上皇帝阴冷的目光，愣是生生憋了回去：“娘娘的肩胛骨并未断裂错位，但是有裂口。”
“竟没有断么？”虞泠激动地坐起来，高兴的模样似捡了天大的便宜。
“看来皇后很满意？是不是只要没死，还剩一口气都要放鞭炮庆祝？”
司鹤阴恻恻地开口，虞泠敛了笑意，抿紧双唇不敢再“造次”。
“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骨头开裂必定会留下后遗症，休养期间好生注意，让筋骨尽可能愈合，日后就会少许多苦楚。”章太医一本正色地说着。
他唯恐自己说的不够严谨，惹得皇帝一个不高兴，直接吩咐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就没有能痊愈的法子么？”司鹤不死心，拧眉开口询问。
章太医额头已沁出一层薄汗，生无可恋道：“回陛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