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抬手敲了敲桌面，随后又烦躁地摆摆手，小禾看得一愣一愣的：“奴婢这就去。”
帖子才递到公子府，司忱当即就回了信。虞泠收到信时笑了笑，不愧是司忱。
尽管他不再是摄政王，行事效率依旧极高。虞泠收好信，起身去内室更换衣服。
虞泠令人去皇帝那边传了消息，没等皇帝应允，就率先带着墨影与小禾出宫。
“皇嫂来了，司忱等候多时。”虞泠到公子府，就随管家来到司忱的院落。司忱正与苏毅在院内饮茶赏花，见了虞泠莞尔一笑，苏毅则规矩地向虞泠行礼。
“苏毅见过皇后娘娘。”他个头还小，说话奶声奶气的，却又带着异于同龄人的老成。
“本宫来是想向小公子请教一件事。”虞泠在两人对面坐下，示意墨影把带来的东西放下。
管家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命人撤去桌上的吃食，把地方腾出来，让墨影把陶罐放在桌上。看到桌上的陶罐，苏毅的面色就变了，压抑地看向虞泠：“娘娘，这是？”
“这是本宫在宫中发现的东西，奈何本宫才疏学浅，不确定罐中的东西是何物，所以想麻烦小公子看一看。”虞泠来之前已向司忱通了气，所以司忱只是静静看着。
苏毅也不拖沓，拿帕子盖在陶罐盖子上，才把罐子揭开，往罐子里看了一眼。
看到发黑的虫子时，苏毅面色淡然地把盖子盖上，神情就似在说：果然如此。
“罐子里的蛊虫已死，毅若没看错，陶罐中的蛊虫是情蛊毒，这些是培育失败的瑕疵品。”
“失败品？情蛊毒很难炼制？”虞泠想起石林中成堆的陶罐，心里有些发怵。
“是，蛊虫不难得，但要练出特定的蛊虫很是艰难。情蛊毒则更特殊些，它需要人血。”
前苏毅屈膝坐在矮几前，看了墨影一眼，墨影愣了愣，才把桌上的陶罐抱了下去。
“蛊虫需要以血来喂，也不算少见罢？”就虞泠所知，以血养蛊是很寻常的事。
“是不少见，但喂血多少，则是一门学问。要炼成情蛊毒，少说需要一罐子血。”
小禾听着这些蛊虫的事，直觉得毛骨悚然，听苏毅说到最后一句，被吓得脱口而出，惊呼道：“一……一罐子血！就墨影手中那么大的罐子么？”
她实在觉得可怕，就连规矩都忘了，苏毅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是。”
清风吹起虞泠脑后的发带，虞泠心里想着什么，抬起眼帘：“只能用炼蛊人的血？”
“不错，炼情蛊毒时，须得用固定一个人的血，血液必须要新鲜，而且喂血人要心甘情愿，除了养蛊人自己，再找不出第二个符合这些条件的。”
苏毅说着，司忱在他说罢忽然开口：“情蛊毒……不是雲殷将军身上所中的蛊毒么？”
虞泠头疼地抹了把脸，无奈地点点头，若不是和雲殷有关，她也不必这么上心。
“苏毅所知漂泊，未能帮上娘娘什么，很是抱歉。”苏毅客气地开口，虞泠闻言轻笑。
“不，小公子帮了本宫大忙。公子最近怎没进宫见陛下，陛下日日都提起公子。”
司鹤是不折不扣的弟控，一日不见司忱就浑身难受，纵见不到，也让人送东西到府邸。
“苏毅的身份不便进宫，我若进宫少不得把他撇在家里，我不大放心。还请皇嫂回去告知皇兄，等过几日我得了空，亲到皇兄的面前向他请罪。”
司忱摸了摸苏毅的头，苏毅神色淡淡的，携着与生俱来的书卷气，冷清清的。
看起来与司忱的脾气不同，又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两坐在一块儿，倒像父子。
虞泠若有所思：“公子可有想过，把小公子光明正大带在身边，不用藏着掖着？”
她试探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苏毅面色微僵，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他越是这般谨慎小心，就越让人觉得心酸不已。
司忱眸光流转，比之苏毅的紧张，则显得很是自在坦然：“不知皇嫂有什么好法子？”
他近日确实在想办法，苏毅出入他的府邸，身份却不明，难免会惹来争端。
来日无论是身份被人查出，还是仇家拿他做法，对苏毅的处境而言都很不利。
“说来简单也简单，不简单也不简单，公子只需把小公子认作儿子即可。但小公子到底是奕辰国末裔，您收他做义子，那么您与翎国一兵一卒的皇权都将与您没有关系。”
虞泠此话一出，苏毅就面色一白，猛地起身向司忱拱手躬了躬身：“公子不可。”
莫看苏毅年幼，他心中拎得清。司忱收养他，对司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皇帝能留他性命，让他跟在司忱身边，足以见得皇帝对司忱的重视。
苏毅私下打听过，司忱曾造反，所以才被夺摄政王的头衔，可皇帝没有下令将他处死。
只要司忱沉寂几年，皇帝指不定还会给他些清闲的差事，但只要司忱收养他，那么所有事，就算与司忱绝缘。司忱只是想了一会，就对上虞泠的视线：“皇嫂所言我会考虑。”
苏毅掌握的手一紧，沉稳平淡的脸上头一回露出恍然的神色，嗫嚅地站着。
这到底是司忱的事，司忱自会做考虑，虞泠一介外人，不好在其中插嘴。
该问的问了，她也该起身告辞，虞泠朝司忱点头示意：“即无事，本宫就先告辞。”
虞泠方起身，司忱就陡然开口：“不知娘娘这几日可有听说西河郡主回京的消息？”
近日虞泠听了多回西河郡主的名号，听司忱提及，不免有些诧异，身形微顿。
“略有耳闻，怎么？”虞泠回眸看他，司忱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是个不喜管闲事的。
能让他特意提一嘴，自然是值得注意的事。司忱拍了拍苏毅的背，柔声道：“我有些话要同皇后娘娘说，你先下去，待会我再去找你一块儿喝茶好么？”
虞泠见司忱特意支开苏毅，心往下沉了沉。还真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