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说短不短，可绝对算不得长，尤其是忙起来时，眨眼的时间便也过去。
这几日司鹤在御书房忙碌，一抬眼，三日期限已到。这三日里，除去忙政务，皇帝亦时刻关注皇后寝宫的动向，命李怀忠去哨探着，有什么动静便来回禀。
三日之期已到，批完桌上的折子，司鹤便把羊毫撂在笔洗中：“皇后那边如何？”
有关凤栖宫的事宜，李怀忠不敢有一丝隐瞒，如实道：“皇后娘娘应是发动了凤栖宫上下的宫人……帮忙，帮忙誊抄？”
李怀忠有些瑟缩，心里暗暗叫苦，这样的苦差事，陛下能不能另外寻一个人去？
倒不是哨探凤栖宫有多为难，而是他回禀时皇帝面无表情，让人心中直打鼓。
“这几日娘娘除了请安照旧，便放下其他的事务紧闭宫门，凤栖宫上下皆在宫内不出来。”
“哦？”皇帝玩味地拖长尾音，坐在龙椅上好整以暇地托着下颚，不知是调侃，还是欲发落明目张胆作弊的皇后，“想来皇后是调动奴才帮她誊抄《女戒》，所以如此。”
只是，这可不似皇后的作风，如此明目张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就在皇帝考量之际，李怀忠思前想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替虞泠解释。
“那日之事，无论娘娘是否有心，罚抄三万遍《女戒》实在太多了些，娘娘……”
李怀忠话未说完，司鹤就轻笑出声，他笑得实在随意，好似只是不经意一笑。
可李怀忠却是头皮麻了一下，立即噤声闭嘴，乖乖垂着头不再开口多言。
都说帝王心海底针，李怀忠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宫人最忌多嘴。
可殊不知，司鹤确实是被逗笑。那日有佳嫔的例子在先，之后见皇后那般投机取巧，他盛怒之下才罚了虞泠，可当时也不过是一时气急，并未真想着她能抄出三万遍。
可到底是君命，皇后竟如此大胆，公然发动凤栖宫上下帮她一起抄书。
李怀忠站在殿下，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已心如死灰，做好被皇帝发落去慎刑司的准备。
可皇帝只是抬手敲了敲桌面，随后漫不经心道：“李怀忠，命人备矫，摆驾凤栖宫。”
他倒要看看，皇后又在倒腾些什么。李怀忠眨了眨眼，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说罢李怀忠匆匆出了御书房，生怕皇帝记起来责罚他。
在司鹤到凤栖宫前，虞泠正好把最后一遍《女戒》印刷出来，看着桌上一沓厚厚的宣纸，数下来不多不少，一共三万遍，虞泠把最后一遍的宣旨墨迹晾干，这才松了口气。
小禾在一旁帮忙收拾，生怕错了数目，数着遍数，数得满头大汗。
“陛下驾到！”李怀忠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虞泠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骂骂咧咧。
皇帝莫不是有什么毛病？说是三日之期，还真就在第三日前来查问。
想当初她在研究所做导师时，也没有如此严格，司鹤都赶上检查作业了。
“小禾，快把雕版印刷的东西都收起来，就放在后间的小库房中即可。”
虞泠赶忙吩咐，这些东西暂时还不能让司鹤瞧见，近日他气性大的很，还不知怎么挑刺。
听见外头的通传声，小禾点头如捣蒜，一刻不敢耽搁，把东西都收好抱了下去。
小禾前脚刚走，司鹤后脚就大步流星走进来，大马金刀地在软榻上坐下。
虞泠：“……”
他倒是自觉。
尽管暗地里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在表面虞泠还得维持着表面的规矩：“臣妾拜见陛下。”
司鹤微微颔首，算是示意她平身。虞泠起身，招呼来殿内伺候的宫女，命其奉茶。
而自己，则是去把桌上散落的宣纸收好，并不怎么搭理皇帝。
司鹤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就将茶盏搁下。
皇后除去不大搭理他，其他倒是无异，脸上就连一丝倦容都没有。
凤栖宫殿内，除去往常伺候的宫人，旁的都各司其职在做自己的事。
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半点错乱，唯有这处暖阁中残留着淡淡的墨香。
“这茶虽是雨前龙井，但到底不如皇后亲手所沏的好喝。”皇帝蓦然开口。
虞泠手微微一顿，一口气直冲脑门，他倒不如直接说想要她来伺候？
罢了。虞泠接过宫女手中的茶壶，亲自为司鹤沏茶。把茶盏放在桌上，便把抄好的三万遍的《女戒》呈到司鹤面前。
宣纸上所用字体皆是蝇头小楷，字体工整不说，且写的很是密集，这一定程度上省了纸张的用量，只是看起来有些费眼睛。司鹤接过宣旨，顿时有些傻眼。
怎么，他见虞泠面色尚好，还以为她定然没抄完才是。
这看着也不像是奴才的字迹，因为纸上的字迹清秀整齐，必定是练过的。
宫中的奴才多数不识字，而这三万遍的经书，每一张每个字体都如此整齐划一，不差分毫。司鹤心中狐疑，把厚重的宣旨放在桌上问：“这些当真是均出自皇后亲手？”
未了，皇帝又状似威胁地补了一句：“你可知欺君的后果是什么？”
意料之中的询问，司鹤定定盯着虞泠，想断定她是否有遮掩说谎，或是心虚之态。
可虞泠并未闪躲，只思索了几秒，随即慢悠悠道：“是，这些字确实皆出自臣妾之手。”
这么说虽有些不可置信，且有几分扯淡的成分，可字么，确实是她先抄了一遍，然后亲手刻印，就严格意义上而言，她实话实说，算不得欺君。
皇帝纵然怀疑，又能如何？字迹确实是她的，且都一样，皇帝能如何找茬？
有本事皇帝就寸步不离盯着她，看她一笔一划抄完三万遍，那虞泠无话可说。
“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疑问？陛下若不信，只管让人翻阅，看里头可是夹藏了旁人替臣妾抄的书。”虞泠面色淡淡，面无表情地挖苦皇帝。
三万遍，你不是要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