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凯回到家里,杜瑞芳正在帮着刘淑梅做饭,方娜则是趴在桌上写作业。

    经过了今天的事件,家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

    身后的苏琳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有些不忍心。

    本来汤兰兰在的时候杜瑞芳还能够有个人聊聊天,现在汤兰兰回去了,只有杜瑞芳一个人了。

    苏琳眼看着就要上前帮忙,方凯急忙拦住,交给她一个信封。

    “这里边的钱你拿着,周末了和杜瑞芳去买几件衣服。

    她的衣服被邹昭和弄了之后,已经不能穿了。

    ”

    苏琳收下信封对着方凯笑了笑,转过头走进了厨房。

    虽然说筒子楼的布局大差不差,但是这栋楼在修建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到了一家人的生活情景。

    此时此刻,方凯坐在沙发上,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感。

    什么时候才能够脱离这种人情世故的环境呢?

    转念一想,自己的想法似乎就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标榜独立自主的欧美,也不能完全脱离人际关系从事工作。

    就在几个人沉默地吃饭的时候,方家的门再一次被人敲响。

    方凯上前开门,之间一个年级颇大的女人颤颤巍巍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请问,这里是方凯的家吗?”

    “我就是,您是?”

    “我是邹昭和的妈妈。

    今天我家小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东西你手下,也不值几个钱。

    ”

    眼前的女人说明来意转身就要走,方凯看着放在门口的袋子,急忙叫住了她。

    “进来吃点东西吧,正好有些事情也需要说明一下。

    ”

    邹昭和虽然是厂子里的工人,但因为入厂比较晚,再加上在厂子里的口碑,长期没有分到房子。

    眼前邹昭和的妈妈,是从百里之外的老家赶过来的。

    方凯去过那个地方,真不知道这个老人家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刘淑梅见到儿子将这个老人迎了进来,急忙添了副碗筷。

    看着眼前邹昭和的妈妈,方凯的心中一阵难受。

    她自己随身带着一个小马扎,坐在距离几个人比较远的地方,揣着手。

    让她坐在沙发上,虽然她也坐下了,但却十分局促,仿佛她从来就不属于这个环境。

    “我儿子,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我也知道他不是啥好人,总是想着能给他说个媳妇。

    ”

    “指不定,说了媳妇能收收心呢!”

    “本来昨天刚说好,就是我们村的,可是还没来得及打电话,今天就有了这种事。

    ”

    说完,她一把抓住方凯的手:“领导,你说,他能出来不?”

    方凯的心头一颤。

    这个老人并不像其他的母亲,上来就说自己的家庭多么贫困。

    而正是这样,却让方凯的心如同针扎一般!

    “阿姨,您放心,这件事情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

    “只不过,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我们厂可能不会再要他了。

    ”

    老人大惊失色,方凯急忙解释道:

    “并不是我不想要他了,主要是国家的规定。

    一旦被法院判了刑,国有工厂是不能呆的。

    ”

    “那,没有别的办法吗?”

    “您刚才说,您在家里给他说了门亲事?”

    方凯看着老人的脸,心中纠结着。

    邹昭和的父亲走得早,现在只有这个老母亲在家里。

    “家里有地吗?”

    老人点点头。

    “这样吧,您先在我们厂招待所住一晚,等到明天,您先回去。

    ”

    “邹昭和出来之后,跟您回家种地也行啊。

    ”

    说完,方凯翻了翻身上的兜,从里边拿出一些钱,苏琳见状也跟着拿出了一些自己的工资。

    “这些钱您先拿着,回家之后还能用得上。

    ”

    好不容易让老人吃过饭去了招待所,方凯回厂子的路上,越来越觉得难受。

    苏琳知道方凯的心情不好,只是跟在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觉得难,那就不要做了吧。

    ”

    临分别的时候,苏琳对着方凯说道:

    “我也知道,你最近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卸掉几个吧。

    ”

    方凯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无论是谁都不好做!

    第二天,方凯以代理副厂长的名义召开了一次全体职工的民主生活会。

    “邹昭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

    “昨天晚上,邹昭和的母亲专门找到我,带了鸡鸭鱼肉,给我送礼。

    ”

    “说是听厂子的人说,给我送礼,邹昭和就能没事!”

    方凯脸色铁青,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我现在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但我有言在先。

    ”

    “马学良现在已经被判刑了,厂里剩下的人,不要再想着得过且过!”

    “现在部里已经来了指示,让我们东生产参与市场竞争,不仅要生产上面来的指标,还要自负盈亏,参与民用瓷器的生产竞争!”

    “我也在这里表个态,一个星期之内,东胜厂新的规章制度就会拿出来。

    ”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有人违反,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台下的职工立刻议论起来,不少人还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这件事情,是我和方凯同志共同商议的,如果不想遵守,也没问题,回家种地去嘛!”

    李东风深知东胜厂的问题必须要解决,否则就将面临严重的后果。

    “瞧他小人得志那样!这才多久呀,抱住了李东风的大腿,真以为自己是副厂长了?”

    “啥叫代理吗?就是还没定,等正主来了,看他还嚣张不?”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连婚都没结就出来搞事情,我看他是鸡毛飞上天,不知轻重!”

    厂里的工人纷纷议论着方凯的决定和决策,而方凯不管这些。

    提前让东胜厂参与市场竞争也是自己的决定,竞争过后,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才是真有本事的!

    此时的方凯,已经要对保卫科动手了!

    保卫科之前长期把持在马文龙的手中,现在马文龙出逃,保卫科剩下的人就留了下来。

    “说说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李东风对着现任的保卫科长发问。

    他也知道,方凯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厂长,工作难以开展,因此自己要陪着帮着。

    “上班时间喝酒,合适吗?”

    李东风的两个问题保卫科的人没法回答。

    喝了就是喝了,别说那些没用的。

    “我和方凯同志商量了一下,你们现在的工作态度和作风很有问题!”

    “裁撤一半的人手,剩下的,我会和市武装部的同志联系,让一些退役的战士来我们这里。

    ”

    方凯眼睛一亮。

    这是要让东胜厂的保卫力量实现军事化管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