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凯沉默了。
自己也不是非要马学良死掉，自己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父亲当年的事情不明不白，而现在马学良虽然被捕，却并没有说出父亲出事的真实原因。
这其中不仅有方凯的愤怒，还有方凯自己的不甘。
他不相信这是一个简单的事故，如果马学良认为是一个简单的事故，那就得用证据说话。
可现在眼前的李东风却一直在鼓励自己找到关键证据，让马学良被判处死刑！
这个老厂长，看来也不是如同表面上这样和蔼可亲。
“我明白了，厂长。
”
方凯抬起头，看着李东风的眼睛说道：
“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
”
“好了好了，也不是非要你找到一个关键证据，主要是你父亲当时走的实在是蹊跷。
如果你愿意查找，就去吧。
”
李东风说了一句，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方凯桌上的那份说明书。
“过年之前交给你最后一个任务，你抽时间去一趟首都，那里有东德的代表，你看看再采购一批设备。
”
“这件事情现在部里已经知道了，正在给我们办理拨款的手续。
”
方凯心中送了一口气，李东风还是知道东胜厂的主要任务的。
过年之前的东胜厂设备科往往是最为清闲的，方凯坐在位置上看书，小刘则和其他的同事打闹。
“方凯？”
苏琳在门口探头探脑。
想要进来又有些害羞。
见到苏琳出现，小刘和科室的其他几个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一个都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方凯站起身，而苏琳则是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任命。
“你现在是科长了，难道我这个小小的播音员，就不能来看看你？”
一句话让方凯有些无措，苏琳捂着嘴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饭盒，里边装着的还是油饼。
方凯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了。
了解到苏琳的家庭情况之后，方凯知道这是苏琳偷偷拿出来的。
“你自己留着吃吧，我现在工资多了，没事的。
”
“可你上次不是请我吃饭了吗？”
苏琳看着眼前的方凯红了脸，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
方凯短时间内不好拒绝，只好借口还有事情要忙赶紧离开。
苏琳一个人站在设备科的办公室里，撅起嘴生闷气。
在厂子里转了一圈，方凯决定还是应该从王胜利下手。
当时出事的时候王胜利应该就在自己父亲的身边，但王胜利却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里边一定有隐情！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方凯在街上买了些熟食，推着车子来到王胜利家。
“你怎么来了？”
王胜利看着眼前的方凯大吃一惊，看见方凯手里拿着的熟食，更加疑惑。
“我现在工作了这么些时间了，也没有上门看看您，正好趁着马学良倒台，一起庆祝庆祝！”
方凯的笑容真挚无比，王胜利只能让方凯进门，一边让自己的妻子赶紧去弄些吃的。
一老一少两个人谈天说地，多多少少都有些上头了。
看着眼前双眼迷离的王胜利，方凯直接说道：
“王叔，我爸出事的时候，是不是被一颗螺栓打中了头？”
王胜利迷迷糊糊的双眼立刻清醒了不少。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王胜利心虚的样子让方凯有些难受，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摇摇头。
“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从医院的记录上看见的。
”
“王叔，从小我就知道我爸和你关系好，还有老张头，我爸在厂子里只有你们两个朋友。
”
“可为什么事情发生之后，你不愿意站出来呢？”
王胜利沉默了很久，忽然间就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孩子，话不能这么说呀。
老张头不也什么也没说吗？”
方凯笑了。
看来，王胜利是真的喝多了。
“王叔，您就别瞎掰了。
老张头在厂子的传达室，他能看见什么呀？”
“我爸出事之后您是第一个发现的对吧？您去找了谁？”
“又是谁，把我爸送到医院的？”
方凯的问题如同利箭一般狠狠地击中了王胜利的心脏。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事情和盘托出，可问题就在于……
“这样吧，我告诉你。
”
王胜利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鼻子。
“你爸出事之后，我马上就联系了厂子里的巡逻队，赶紧开车往医院送。
”
“然后就去找厂长，可半路上遇见了马学良。
我们两个人一起和厂长说了这件事，马学良自告奋勇负责处理。
”
“后面我就在厂子里等了，毕竟我也知道，去那么多人也没啥用。
”
“本来想要告诉你妈还有你妹的，可马学良说，你妈身体本来也不好，说出去万一急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王胜利一边说一边喝酒，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多时就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才知道你爸没了，等我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火化了！”
“我也想把当时的真相说出来呀！可马文龙说，如果我敢说出来，我家蕊蕊就会被人给糟蹋了！”
王胜利委屈极了，说到激动处更是直接伸手扇自己耳光！
“王叔！王叔！”
方凯好不容易才拉住了王胜利，一回头，只见王胜利的老婆和女儿王蕊蕊都站在自己身后。
“小凯，我们家对不起你！”
老婆带着王蕊蕊就这样跪了下去，方凯只能将两个人扶起来。
王胜利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我知道，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你爸就不用背违规操作的名声。
可我真的不能说呀！真的不能！”
一家人在自己的面前下跪哭泣，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良久之后，方凯叹了口气。
面对着马学良和马文龙，王胜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时候的王蕊蕊刚刚上高中，大姑娘出落得水灵灵的，谁看见不说一声好看？
方凯知道，王胜利把自己的女儿就像是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又怎么能容忍她受到任何伤害？
别说是王胜利了，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王叔，起来吧。
”
方凯扶起瘫倒在地上哭泣的王胜利，有些不忍。
“都过去了，我今天来，也只是想要一个原因，没有别的意思。
”
回过头，看着已经上高三的王蕊蕊，方凯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知道你最近学习忙，这本书就当做参考资料吧。
好好学习。
”
临走的时候，方凯回过头看了一眼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王家三人。
他叹了口气。
王胜利是唯一一个知道当时真相的人了，但这也仍然缺乏关键证据。
二手的设备，马学良完全可以说是在买入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
这里边，可以拿来说嘴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没有办法，唯一的线索，断了！
一拳砸中冰冷的水泥墙，方凯几乎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线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