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白若尘确实在北冥山上,若是你所言不假,我自然该为你主持公道。不过......老祖宗也曾说过,身为长辈,不可插手小辈恩怨,因此啊,你与白若尘之间的恩怨,还得你们自己去消解。”
这算是,又将皮球给踢了回去。
却不料,宁不凡听了这话后,扫先前悲戚,眯眼笑道:“我懂,太懂了,金蝉师叔毕竟是个高雅之人,不好轻易出手。不如这样,师叔放我出去,然后不再插手此事,我虽力弱,却也可横扫北冥山。”
金蝉想到了宁钰提着剑将白若尘砍得鲜血飙升的幕,眼皮顿时狂跳不止。
宁不凡板着脸,继续说道:
“师叔身为北沧国江湖之主,应该是不愿瞧见个人人皆有鬼祟心思的慈悲门,但师叔太善良、太腼腆、太淳朴、太高雅,这才不好对他们下手。宁钰初来北沧国,不忍师叔身处两难之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做师叔的得力臂助,为师叔荡平不臣,还师叔个壮阔江湖、朗朗乾坤!”
好啊,说的太好了。
金蝉从这句话中,又瞧见了来日,那些个效忠自己的江湖人士,被宁不凡提着剑漫山遍野追杀的情景,心中微惊。
——我放你出去,让你去杀我的人,我还得对此事置之不理?
金蝉是个秃子,没错,但他却不是傻子。
不......应该说,他虽然是个傻子,却没傻到蠢驴的程度。
不过,宁不凡的言辞着实有些犀利,金蝉仓促之间,也想不到该如何以言辞回应。
沉默半晌后,金蝉终于说道:“宁小子,你初来北沧,不知内情。我虽是慈悲门与天魔门之主,但实际上,这座江湖的主子,还是刑天,我只是名义上的掌舵罢了。”
“前段时日,我最欣赏的后辈刑天,因盗窃宗门圣物,被老祖宗召回宗门,囚入黑狱,可怜我九霄天门下无人可用,只好由我这个长辈再入江湖,暂为掌管天魔、慈悲两门。”
“就在这个时候,天魔门却生了叛逆,门主余安狼子野心,趁着刑天被困,召集大批江湖游侠,杀上慈悲门,欲取我而代之,幸好,有白若尘与朱洪相助,余安等人败逃,不知所踪,我这才能勉强为刑天守着这份‘江湖之主’的名头。”
“这白若尘,虽与你有些恩怨,却对我九霄天有恩义,如今......天魔门叛逆尚且未除,你却劝我先对白若尘等人下手,岂非自断手足?若真杀了他们,导致北沧国江湖大乱,我又如何对得住后辈刑天?”
说完这些话,金蝉摇了摇头,做出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宁不凡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不是不知该如何辩驳,只是......他觉着这话里面的错漏太多,不知从何处挤兑,即便是随便捡处错漏去说,便能将金蝉说的哑口无言,可若真的将这秃子逼到悬崖边上,两人便算是撕破脸了。
所谓话术,从来不是辩驳,斥到对方无话可说之时,自己后面准备的话,自然无法说出,事情自然会陷入僵局,或许也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真正厉害的话术,是以言辞暗中引导对方,让对方说出自己想让他说出的话。
譬如金蝉所说——天魔门余安叛逆,不知所踪。
而这,也是宁不凡不惜以身犯险、直面金蝉,想要达到的真正目的。
故事的开始,便是余安等人被困,宁不凡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
若是去救人,会落入圈套,或会被杀身。
若是不去救,身虽可保全,却会被诛心。
在这个两难之境,宁不凡没有犹豫太久,便想出了剑落北冥山、直面慈悲门的决定。
——你们不是以余安等人为饵,要诱杀我吗,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我不咬饵,直接上山,来到你的面前。来,杀我试试,怎么就不敢了呢?
当宁不凡走入北冥山的那刻,被困在观音山脉的余安等人,便从白若尘手中枚精妙的好棋子,就成了枚没有丝毫用处的废棋。
当枚棋子变得没有用处,落子之人,便懒得凝目。
可以说,已经没有人会将余安等人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效用。
此中缘由,有些复杂,金蝉看不明白,这才难以招架。
你方唱罢我登台,看戏的人,何尝不是戏中之人。
人生本就场大戏。
当这场戏将要结束的时候,宁不凡打算再为金蝉演出场新的戏码,于是,他拱了拱手,轻轻说道:
“师叔,你方才说,天魔门叛逆行踪未明,除不去他们,便无法狠下心对白若尘动手,可据我棋阁暗探所说,这余安与沈默等人,数日前,曾在观音山脉露面,我猜啊,这些无胆鼠辈或许会藏身于此。”
金蝉略微眯起眸子,有些不解。
这消息,分明是慈悲门悄然放出去给棋阁听的,大家心知肚明,可......怎么就成了宁不凡复又说给他听?
宁不凡面上露出淡淡笑意,继续道:“宁钰虽是力弱,却也有品巅峰之境,虽不才,却也愿为师叔效力。只要师叔言落下,半月之内,宁钰定然将这些天魔门的叛逆尽皆砍杀,为师叔除去心中隐患,如何?”
金蝉斟酌半晌,试探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宁不凡走前两步,抬手将方才丢出的娟秀长剑唤来紧握,轻轻挽了个剑花,说道:“我要以余安、沈默等人的头,换来白若尘、朱洪的头,而这桩生意,只需师叔的个点头,就行。”
这桩买卖......可真是够划算的。
若是金蝉敢答应此事,料其在诸位老祖宗的凝目下,也不敢反悔,可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顷刻间,不仅仅是慈悲门,整座江湖都要震动,金蝉尽失人心,白若尘定然与他反目成仇。
若是金蝉不答应此事,此前伪装出来的慈祥长辈的模样,尽皆散去,后辈如此为你思虑,殚精竭虑为你谋划,可你接二连三的犹豫不决,莫非......你竟与那白若尘等人,是伙的?还是说,真正想杀宁不凡的人,是你金蝉?
这招,瞧着平常,其实是在釜底抽薪。
而且,这斧还不用真正砍下去,便可抽薪。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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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道身影。
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丈远的位置,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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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章 出好戏(下)免费阅读.https://.8.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