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以后慢慢再说,母后,你还是先安静,后宫嫔妃怕是很快要相继而来,您要先稳住她们——”他看了一眼龙床上的皇帝,轻声道:“不能让她们涌入,刺激了父皇。
还有……你明白的。
”
皇后立即省觉,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守在皇帝龙榻边上,而是去坐镇中宫。
原本她在意的是皇帝若危殆,她该留守在此,但萧奕北既然在,她便不必多此一举了,反倒是皇帝的病情丝毫不能令后宫中余人知晓。
萧奕北见她匆匆出去,才轻声问御医:“父皇如何了?”
御医答:“是急怒攻心,痰气迷心,终究上了年纪了……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跟着他开了方子,为皇帝施针推拿,疏通经络。
萧奕北略松了口气,与萧奕修对视了一眼,两人有默契地退开,在一角面对面坐下。
“萧奕墨……”
“萧奕瑾……”
两人同时开口,发现说的虽不是同一个人,却应是同一件事,便笑了笑同时住了口。
“二皇兄先说。
”
萧奕北摇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你陌王府的阶下囚,其实什么都不清楚。
”
萧奕修淡淡道:“什么阶下囚,分明是你自己故意装疯,避难到陌王府。
真留在宫中的话,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二皇兄那几分心思,我还是明白的。
”
萧奕北笑笑:“有人要将我赶尽杀绝,我也是迫于无奈。
”
“赫连御倒是肯无条件接受你,让你去北楚?”
“因为你。
”
萧奕修略一怔。
“能让你心里不痛快的事,就是他乐意的事。
”
萧奕修想了一下,然后笑:“他带你回北楚,然后庇护,就始终会成为我的心腹之患?他想的未免……太多了一些。
”
萧奕北也笑:“不管怎么样,他能给我一条生路,已经是最好的了。
”
“其实不用跟他回北楚,如果你真打算重头开始,去西晋是个不错的选择。
”
萧奕北一怔,刚想问话,就听见了外头的喧闹声。
果然,各宫嫔妃已经陆续赶过来,表达她们的“关心”了。
“出去看看。
”萧奕修说完,已起身走出去,萧奕北只得也跟过去。
皇后将所有嫔妃都拦在宫殿门外,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脸上神态各异,有焦急的,有恼怒的,还有一脸委屈伤心的,其中只夹杂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看来有点怯意,紧牵着一名女子的手,将身子隐了大半在她身后。
皇后一贯从容不迫,端庄得体地解释了一番,安抚带威吓,终于令她们稍稍静下来。
这时候,隐在人群后那道小小的身影便被推上前来,他身前的女子看起来温婉柔弱,看起来十分无害。
“皇后娘娘,臣妾明白此刻皇上有要事处理,怕是也心烦得很,臣妾可以不进去,能不能……只让旻儿进去看看他父皇?他只是看一眼,不会多话,也不会打扰。
您也知道,旻儿这孩子体弱,经不得刺激,刚才那一阵惊吓,心始终悬着,只是担心他父皇……”
皇后走上前,笑容亲和地抬手抚摸着萧奕旻的小脑袋:“既是体弱受不得刺激,更该回去休息才对,傅婕妤忘了,他刚中了风邪,实在不宜出来四下走动。
”
萧奕北与萧奕修并立在门边,远远看着,低声道:“五皇弟,你说凌远程刚刚说的……那是真的吗?”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萧奕旻的方向。
萧奕修淡然笑:“二皇兄以为呢?”
“没有你不知道的,不否认就是真的了?”
萧奕修不答他的话,里面传来了御医的声音:“皇上醒了,吩咐让傅婕妤带九皇子入内,皇后守在殿外稍候,其余人退下。
还有,二皇子退下,陌王留着候命。
”
萧奕北略怔,还是朝萧奕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与一众嫔妃同退下去。
他无处可去,只能去轩寿宫暂住。
皇后与萧奕修对视,眼里明显有警惕之意。
傅婕妤与九皇子进去了没多久,便相继出来,这对母子到哪里都似乎有点柔弱可欺的模样,皇后并没有太在意她,只是不起眼地扫了一下,听里面吩咐她进去,忙端容走进去。
皇后出来得更快,大约进去只是被吩咐了几句,安慰了一下便出来了。
对上萧奕修的目光时,她眼里的警惕已经隐隐变成了惊惧,看着里面传唤他入内。
皇帝看来精神欠佳,正斜倚在床边上,御医退到了一旁,秦必在床边不远处伺候,看这阵势应当是打算记录皇帝的言行。
即便身为皇帝,也不是真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载,否则秦必这个中书令整天不吃不睡也记不了这么多,只有在与朝政有关或后宫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记录。
“修儿,朕只剩下你这么个可信任的儿子了。
”皇帝中气不足,连眼神都显得十分黯淡。
“这次的事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瑾儿没有出现,可程锷是他栽培多年的心腹,令朕不得不信啊……还有墨儿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说到后来,已经眼眶发红,神情有几分激动。
刚才在金殿之上,他正是听到萧奕墨已死的这个消息才震惊万分,之后才陷入呆滞之中,毫无反应,可见此事对他打击很大。
“儿臣明白。
”
“你去查清楚再来回禀。
还有,朕上回让你……”
“儿臣已经清楚顾朝然身后的人是谁,只等他自己现身了,父皇请放心。
至于董长恩,已经无须顾忌。
”
皇帝点点头,有几分漠然:“传令下去,顾清若斩立决。
”
“是。
”
叛乱一发生之后,全城缉拿与叛党有关之人,京城再次戒严,赫连御的行程也因此而耽搁下来。
北楚军当晚在相助的过程中也有少量伤亡,伤军必须休整,对此赫连御也只能同意推迟离去的日期。
顾清若坐在大理寺天牢内,对外界一切都不知情,只听见有人来探监的时候,她充满希望地扑上了铁栅,叫:“是我爹吗?我爹来救我了?”
狱卒根本不理她,只殷勤地朝来人施礼,顾清若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萧奕修与那个北楚公主赫连澜。
她又失望又惊讶:“你们来干什么?”
狱卒得了萧奕修的吩咐,开了铁栅让他们进去,便远远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