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晖道:“不错,四国统一文字之前,各有自己的文字,无论哪国都已摒弃了原有的文字,古北楚文字在他们自己国境内能识得的人已经不多,何况东渊?”

    赫连御道:“没错,朕年少时博览群书,对于这古文字所知也不是很多,这上面的字都认不全,可是国中必然有研究学术的夫子能懂。

    但这文字出现在东渊……只怕真的没有人认识了。

    ”

    皇帝脸色更凝重几分。

    陆凌晖道:“就是这样的暗号,在醉仙楼柱子的角落、颜悦脂粉铺子的外墙角落也有。

    不同的是,脂粉铺子外墙是用胭脂写的,醉仙楼是用酱油写的,寻常人看了,只当是不慎沾上的。

    而这两家……很不巧都是暮王府的产业。

    ”

    萧奕墨再强自克制,也忍耐不住了,对陆凌晖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醉仙楼和颜悦脂粉铺都在通衢大道,生意兴隆,人来客往,每天有那么多人出入,本王怎么知道是谁留下的?”

    陆凌晖并不看他,依然神色肃然,继续道:“单是这些不足以证明,微臣的人在这两家铺子里外安下人手,日夜监视,发现这些暗号全是铺中自己的人写上去的,每日擦去,换个地方再写新的……”

    “那就能证明这些人全是本王安排下的?”萧奕墨冷笑。

    陆凌晖看向萧奕瑾。

    萧奕瑾微勾起一丝笑:“父皇,其实最初引起儿臣疑心的,并不是三皇兄,而是俞枫。

    ”

    宾客席上哗然,此起彼伏地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大理寺卿董长恩勃然变色,刷地起身:“燕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小女可是闺中妇人,待嫁时深居简出,嫁入燕王府后很快有喜,足不出户,如今你在这种情形下提起她,是想说什么?”

    萧奕瑾扫了他一眼,又扫过惊疑不定的萧奕墨,道:“本王身为御营指挥使,掌京城安危,琉璃盏一事涉及甚广,如何能就此罢休?所有与当日之事有干系、有疑点之人都有可能列为凶手。

    当天五皇兄作了许多猜测,唯独没有想过,琉璃盏落下,惊吓了谁,被伤害的又是谁。

    ”

    萧奕修道:“这件事并非没想到,而是没想过有人会将时机掐得如此准确。

    此前想到的都是所有在灯下走的人都可能有危险,但其实不是。

    ”

    萧奕墨又惊又怒,眼看眼前这两人摆明是联手要来对付自己,他强迫自己沉心静气,必须理智应对眼前困境。

    此时动了情绪乱了方寸,无疑只会说多错多,因此他再三克制,狠狠盯着他们一唱一和。

    萧奕瑾接过话头:“五皇兄说得对,我也没想过有人能将时间掐得那么准,后来有次无意中拜访鸿文阁季大学士,他精研数术,擅长计算,偶尔提及此事时,他说割断几股绳,剩下的绳承重多少,多久断裂,是能估算个八九不离十的。

    经他一翻推演,我便想到当日是俞枫怂恿茹凤入宫的……这么一想,很多事便顺理成章了。

    ”

    他脸现痛苦之色:“三皇兄,你认为我会为了陷害你而拉自己的王妃下水吗?众所周知,我与俞枫恩爱有加,她已临产,可此事……真是与她相干。

    她因妒撺掇茹凤去金殿,又哄骗茹凤站在琉璃盏下,虽后来因站位稍有挪动未曾压到……茹凤终究是受了惊吓小产。

    所以,当我派人追踪她时,根本没想到她会在颜悦脂粉铺外留下暗号……”

    萧奕墨将牙咬得格格作响,听到此处,却不由冷笑:“然后呢?”

    萧奕瑾眼中已泛潮红:“然后顺藤摸瓜查到那些暗号,再与韦嬷嬷房中搜出来那些一对应,才发现……发现俞枫暗中与暮王府的人有来往,那件事是他们联手所为!俞枫想要对付茹凤,暮王府的人想要制造一场混乱……”

    萧奕墨忽然冷笑:“制造一场混乱,对我有什么好处?北楚国君护送公主前来联姻,莫非我想砸掉这场联姻?”

    萧奕瑾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三皇兄倒不想砸了这场联姻,是想顺水推舟,让侧妃不再诞下皇孙而已!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暮王府的人出谋划策加幕后推动吧,实际却是由董俞枫去实施……只要到最后追查到她身上,那她腹中孩儿不管是否能生下来,也都烙上了生母犯事的印记。

    ”

    “那么,六皇弟倒是查到燕王妃与我府中的谁联络了?”

    萧奕瑾一指席间脸色煞白的顾清若:“就是她!”

    顾清若刷地起身,声调有几分颤抖:“胡说!燕王爷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萧奕瑾道:“你可以不明白,却否认不了你手上的磷粉印!今日你为何会迟到?就是因为你匆匆去脂粉铺子察看那个回信了!在你留下记号的地方,撒满了磷粉,只等你上钩!不信的话,灭掉场中所有灯光,便能看见你手上的磷光!”

    他挥手之间断然令下,那些跟随在陆凌晖之后的御营侍卫瞬间散开,将所有灯火熄灭。

    顾清若惶然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双布满星星点点磷光的手在所有人注视下无所遁形。

    片刻之后所有灯火重新点亮,所有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连顾朝然都数度想要站起,却终是按捺着坐下。

    他性情老辣,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无法为女儿出头。

    “不是……我……”

    萧奕墨忽然道:“六皇弟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

    她确实是想制造一场意外,最好这混乱之中北楚公主有所损伤,我与赫连滟公主的姻缘就此作罢。

    照这么说,我倒是有几分相信你所查到的一切了。

    ”

    顾清若惊怒交加,瞪着他道:“王爷,你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冤枉我?”她语带颤音,整个人都在哆嗦不止,盛妆都盖不过惨白如纸的脸色。

    萧奕瑾也没想到萧奕墨应变如此迅速,在片刻之间就想到弃卒保车。

    他也是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顾清若,心想这招果然狠,一切都是她出面,萧奕墨想要撇个干净并不难。

    没想到落井下石的不止萧奕墨,他的侧妃何怡钰忽然在席间起身,道:“没错,我可以证明,王妃常派她贴身婢女去那间脂粉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