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神通突然踏上两步,拦在静楠面前道:“大长公主先前所说的两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没错,寒食散是我配制的,那是从南月带回来的配方,可令人慢性中毒致死。

    静楠说的也没错,是许皇后让我配制的,不过这事,大长公主你其实二十多年前已经知道,若说同谋,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别忘了当年你从许皇后处偷到少许寒食散,还亲自服过,如何不知其中利害?”

    “你……”赫连元湄脸上变色,没想到他为了救静楠,竟将自己的往事都翻出来。

    “第三,先皇不能育,也是我下的药没错,我在他长年服用的药中添加了令男子元阳衰弱之物,所以他再也不能生育。

    而从那时起,我怕所犯罪责被人查出,便逃离了北楚。

    ”

    “胡说!我皇兄封你国师,只差没将你抬到与他平等的地位,你与他无冤无仇,不为这贱婢,为何要向他下药,自寻灭亡?”

    赫连神通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了么,我和静楠生了个孩子,我们的孩子被烧死在静庐,我一直疑心是先皇下的手。

    ”

    静楠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一把抓住他的手拼命摇撼:“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赫连神通回身将她扶起来,眼底是潮红的,满眼都是悲切凄凉之色。

    顾清离忍不住捂脸,心想她和赫连御默契了闭口不提的事,竟然由赫连神通自己说出来。

    “你说话呀?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骗我,我们的孩子呢?”

    “静楠,你安静点……”

    “我怎么安静,你叫我怎么安静?我把他交给你,我以为你能保他周全,可你做了什么?”她原本就披头散发,这会儿神色更是凄绝而狞厉,对着他又踢又打,到最后甚至于低头朝他肩头狠狠咬下去。

    赫连元湄花容失色,倒退了几步,道:“这贱婢疯了!”

    赫连神通不闪不避,由着静楠发泄,除了眼现悲色,脸色一直平静。

    直到她过了许久松开自己,才将她拢进怀里,无声地抱着,手指从她背上滑过,感觉她全身都是骨骼鲜明,枯瘦到没有一丝脂肪。

    静楠剧烈颤抖,似乎无力再说话,也无力反抗,听不到她的呜咽声,却觉得更悲凉。

    “国师,朕再问你一句,你说的可是实情?”

    “是。

    ”

    赫连御不再多言,挥手道:“来人,将这二人押入诏狱,容后待审。

    ”

    赫连元湄抗议:“皇上,他二人都亲口承认了……”

    “他亲口承认了所有罪名吗?而且他们两人说的并不一致,大长公主凭什么认定都是真话?”

    赫连元湄哑然,又咬了咬下唇,盯着二人看。

    “凡事总要证据确凿。

    好了,大长公主和其余人可以退下了,皇叔留下。

    ”

    顾清离听他连自己都要摒退,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还是依言退到了大殿外。

    赫连元湄从她身边过时停了脚步,她自然认不出这个太监衣衫的人是谁,只死死盯着押解赫连神通和静楠的侍卫,直至他们身影消失,才昂着头,怒气冲冲地离去。

    顾清离却从她百感交集的复杂眼神里看出了些异样,恍然明白她为何一定要致静楠于死地。

    从她想毁灭一切的含恨眼神来看,她对赫连神通的心思怕是从来无人知晓,只有她自己在心里默默藏了二十年,才会积恨如此之深,当年也才会布下眼线去监视他的言行,得知那么多旁人所不知晓的秘密。

    顾清离心中忽然跳出一个疑念来,二十年前静庐那场火真的是意外吗?除了赫连元湄,并没有人知道他们有个孩子,赫连元辰显然也不清楚,赫连神通所说的疑心赫连元辰放火烧静庐,只不过是为了静楠开脱而已,那么……

    不知沉思了多久,她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惊吓而回了头。

    赫连御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廊下的侍卫太监都被摒退得远远的,只有他目光冷戾地看着她,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感觉。

    “怎么,皇上打算发落我,要治我的罪了?”

    “进去。

    ”

    顾清离撇一下嘴,毫无顾忌地跟他走进正殿去。

    赫连御落了座,没等他出言赐座,顾清离已经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冷眼相视。

    “让你进来,是有事要你做。

    ”赫连御显然不在意她的态度,凝眸看着她。

    “嗯?”

    “你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朕要救赫连神通和静楠,只能着落在你身上了。

    ”

    顾清离蓦然睁大眼,想了想就明白了,他故意将他们下了诏狱,其实不是要治罪,而是要偷天换日,将他们替换下来。

    刚才当着赫连元卯兄妹的面,他实在无法转寰回护,只能采取曲线策略。

    “你不怪他们俩人让你如此为难?”

    “他们是为了互相维护对方而乱了方寸,怪他们有何用?话说回来,还是你猜测得有理,他们之间是有真情的,并非是利益交换。

    ”

    赫连御忽然想起静楠提醒自己的,他总是一张冷面,说话又生硬无情,难怪无法打动顾清离。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柔和了眼神,专注地凝视她。

    顾清离尚在沉思中,对他的眉眼风情浑然不觉,道:“你这样李代桃僵救了他们,却让他们从此再也无法在北楚立足,难道是想将他们驱逐出境?”

    “当然不是,当年之事,里面还有未解缘由,朕岂能如此放过?”

    顾清离瞿然一省,盯着他:“你还打算利用此事……放长线钓大鱼?”

    赫连御淡淡一笑,忽然起身走近了她,俯下身扶着她身侧两边的扶手,令两人之间的姿势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顾清离下意识将身体后仰,然而背后是座椅靠背,退无可退,终归还是恼火地瞪着他:“赫连御,你身为一国之君,行事怎么还像从前一样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