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御离座拱手道:“东渊皇帝陛下,本太子携舍妹前来,除亲至表示两国和诚之意,还望见识一下贵国风土人情,故打算稍作逗留。

    蒙陌王盛情款待,目前并无所需求之物,倒是缺了名向导,陪同游历。

    ”

    “哦?陌王当会作陪,赫连太子莫非有不满意之处?”皇帝想到了萧奕修与他可是死对头,但赫连御又指明要萧奕修作陪,这是闹的哪一出?

    “舍妹可是女流之辈,难道陪伴她不当该有女眷?”

    “啊!”皇帝恍然大悟,“那就令……”

    目光横扫一圈,总觉得顾清离不是良选,便道:“由暮王妃陪同便可。

    ”

    赫连御怔在那里,他要指明的是陌王妃,而不是那个舞姿翩跹、不胜柔弱的暮王妃。

    幸好,没等他说下句,顾清离已道:“臣媳也当与陌王一同作陪,好生款待公主。

    ”

    顾清离笑意晏晏,却气得赫连滟脸上变色。

    皇帝点头道:“也好,你与暮王妃原是亲姐妹,也方便些。

    ”

    他遍布眼线,之前赫连滟冲到陌王府大闹一场,与顾清离有所纷争之事,早传入他耳中,虽详细情况不知究里,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公主不避男女之嫌地朝萧奕修含情一笑,这其中必是有些不可言说的缘由,那对顾清离怀有敌意也是情理之中,因此才改命暮王妃顾清若作陪。

    说出这话后,却又觉得这旨令下得有些不妥,陌王与暮王妃同行,这身份着实尴尬,好在顾清离站出来也算解了围。

    皇帝心里思忖着,哪怕公主看顾清离有几分不对付,可顾清若大气端庄,看起来高贵和婉,又是长姊,想必会约束一二。

    顾清若应了命,心想此次皇帝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倒不曾让三兄弟一起去竞什么北楚驸马,倒是杜绝了萧奕墨与赫连公主接近的机会。

    抬眼看赫连滟,却见那个一身男装的赫连公主正黑着一张脸,煞气满面地将目光从顾清离身上转向自己。

    顾清若莫名其妙,只暗地打了个寒战,心想这赫连公主怎么杀气腾腾的,无怪皇帝见了她,连缔亲的念头也没转,径让自己作陪。

    她不知赫连滟心里想的是,这姐妹俩一丘之貉,只怕联手要对自己不利。

    又联想陌王妃身手不凡,只怕她这个“亲姐妹”也是个中好手,两人若真联手,不知该耍出多少花样来。

    筵宴散去,回到承阳驿馆,赫连滟便急急扯着赫连御闹腾:“太子哥哥,这下可好,那东渊皇帝让那女人跟着便已是要命,暮王妃竟还是她姐姐,你说可如何是好?”

    赫连御见她身在驿馆花园便肆无忌惮胡言,脸色一沉,目光四下掠过,迅捷地伸手掩了她的口,将她拽进了邻近的厢房,寒声道:“隔墙有耳,你当这是在北楚?”

    他缓缓松了手,赫连滟的声音果然委屈地低下去:“你可说过帮我想办法的!”

    “放心,到时候本宫引开顾清离,让你与萧奕修独处。

    ”赫连御甚是不耐烦。

    若不是为了让这个不堪大用的妹妹去探萧奕修的底,他甚至忍不住要甩开她不理。

    只是现在想想,他几乎疑心自己的初衷到底是否能成,看她这模样,萧奕修哪里能看得入眼?只望今日献的那一舞,还能搏萧奕修一观吧。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对萧奕修有所了解,那赫连御确实也当得上一个。

    虽是战场上的敌手,也从未厮聚相守,但凭着多年来东渊暗探的打探,以及当年殊死一战的判断,他直觉萧奕修喜欢的绝对不是那种娇弱如花般的寻常女子,为了让赫连滟博得萧奕修的目光,才刻意安排了这一场战舞。

    赫连滟本来也不是温柔美貌,擅长撒娇起腻的女子,那身英姿飒爽的男装才更适合她。

    可惜那战舞虽入了萧奕修的眼,赫连滟本身却如赫连御所料,实在入不了他的眼。

    席散后,顾清离盛赞赫连滟那场战舞的时候,萧奕修也顺便点评了一句:“舞倒是排得很新鲜,也有巾帼之风,只是跳舞的人不对。

    ”

    “哪里不对了?”顾清离倒没觉得不妥,若没有赫连滟那群女侍卫,哪能跳出如此刚柔并济的舞来?

    萧奕修笑:“领舞的若是你,就完美了。

    ”

    顾清离轻笑:“好啊,你若喜欢,改日在王府也排这么一出,得闲了跳给你看。

    ”

    古代女子这些柔美的舞她是不大擅长,可是现代舞、民族舞她无一不擅长,揉合些她前世那年代的时尚元素技巧进去,想必会比赫连滟的更好看。

    夫妇俩亲昵说笑中,便将赫连兄妹抛诸脑后,回府洗沐安睡下了。

    一番缠绵刻骨后,顾清离昏然欲睡,却朦胧想起了白日里那个黑色的茧。

    她感觉有几分不安,欲掀被下床去寻,身边的萧奕修却一个翻身,将她拢入怀中,含糊低语:“还不睡,手搁外头冻得发凉了。

    ”

    随手将她的手安放在自己胸口,呼吸渐复细匀,倒是入睡了。

    顾清离本就睡意盎然,又被他搂得紧,生怕动静太大将他惊醒了,只得将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温暖间陷入了梦乡。

    陌王府各院落中的灯火次第熄灭,雨沐轩却在一排边黑暗的雕梁画栋中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周真捻着灯芯,衣衫整齐地坐在桌旁,凝视琉璃灯盏中的那一抹跳跃的光芒。

    “还活着吗?”小婵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也是鬓发不乱,衫裙俱全,说的话没头没脑,也不似平日对周真恭谨的态度。

    周真缓缓摊开了手掌,掌心赫然卧着一枚黑色的茧,只不寸许多长,约与寻常蚕茧类似,却大了一圈。

    周真撮唇发出一丝极低极怪异的声音,仿若游丝吟唱,微不可及。

    小婵也发出低微的吟唱,与周真节拍相合,却又相辅相成。

    很快,那黑色的茧便开始轻微震动,在周真掌心愈震愈烈,跟着滚了一圈,细细听去,茧内也发出细细的声音,仿佛蚕食桑叶。

    跟着茧壁上出现了细细的洞,想是里面的虫正在咬噬茧食,欲破茧而出。

    细洞越来越大,照理应当飞出一只飞蛾或蝴蝶,但随着嗡嗡振翅之声,破茧而出的竟然是只体型巨大的野蜂,比寻常蜜蜂大了有三倍模样!

    那只蜂振翅疾飞,绕着琉璃灯盏转了几圈,似乎兼有着蛾类扑火的习惯,开始反复地朝琉璃灯罩撞去。

    一下又一下,乐此不疲,甚至不惧灯罩上的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