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彦翻滚来翻滚去,不停地生出新的念头又自我推翻,纠结又矛盾,一直到迷迷糊糊地睡去,依然没想好该怎么做。
夏季的曙色总是来得格外早些,鲜红的旭日跳出东方草场地平线时,雀鸟的鸣叫声已将萧奕彦惊醒。
其实他才睡了一两个时辰而已,但一看窗外跳跃的金色光芒,陡然想到离兰浔公主病发已经只有七八个时辰了。
他陡然惊跳起来,胡乱梳洗了一下,匆匆往兰浔公主的寝殿走去。
“嗨,辰王爷早啊!”静源那小丫头倒是挺招人喜欢,笑容清甜,礼节周到,性情又开朗。
“公主呢?”
“哦,在里面梳……”
没等静源说完,萧奕彦已经不顾礼节地推开虚掩的殿门,匆匆进去。
他知道,只要再三思量下去,肯定就没有勇气过来了。
哪怕再多给他几个时辰,他也没办法做出决断来。
静源目瞪口呆,竟然忘记去阻止。
兰浔公主正穿着月白色的中衣,端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理一头垂落如云的乌发,素颜无妆的清淡模样更飘飘若仙子,楚楚谡谡,动人心魄。
她从镜中看见了闯入的萧奕彦,握着牙梳的手停留在发间,却没有回头,屏息凝神看着匆匆向自己走来的少年,疑惑又微带心慌。
“兰浔公主。
”
兰浔公主这才呼出一口气来,轻声道:“辰王爷,你似乎很不合礼节。
”她的声音虽然低微,却毫不温柔,贯有的傲然和清淡的冷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这样子,倒是有点像拒绝他时的顾清离。
萧奕彦看得心神恍了一下。
“辰王爷?”
“啊?”萧奕彦回过神来,忽然发现之前的勇气荡然无存,掉头便想走。
静源愣在门口看着他们,也不明白他为何忽来忽去,仿佛有什么迫不急待的事,结果却只是看见公主掉头便走。
兰浔公主却沉下脸:“萧奕彦!你大清早过来,甚至不顾礼仪地直闯女儿家闺房,结果连个交代没有,便想就此离去?”
萧奕彦深吸了口气,临到门口却又停住,听她继续道:“你是堂堂东渊皇子,为何这么没有担当?既然有急事,至少应该说出来。
”
他心里转过了无数念头,终于横下心,迅速地合上两扇门,砰地将静源关在外面,顺手上了门闩。
“啊?辰王爷,你要干什么?开门……公主!”静源猝不及防,差点被合上的门撞到鼻子,她摸了摸被疾风扫过的鼻尖,慌张地拍起门来。
“你要对我们公主做什么?辰王爷,你不能……”
里头传来凌乱桌椅撞击声、倒地声、兰浔公主短促的惊呼声,然后寂静下来。
屋内,兰浔公主被点了穴,平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秋波明媚的秀眸,略带惊惶与羞怯的神色,让她难得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连眼高于顶的傲然也被击退了。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不高,也没有大呼小叫地求救,除了那几分娇羞,看起来还算镇定。
萧奕彦立在床前,原本还有几分犹豫不定,兰浔公主的镇定倒让他的心安宁下来。
他想的是问心无愧足矣,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什么。
“你以为本王会对你做什么?”萧奕彦没好气地伸手按到她胸腹之间。
兰浔公主的脸刷地白了,她的镇定是基于自信萧奕彦不会对她做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非礼。
“你这里,是不是中过一枚银针?”
“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里……这里……还有这……都有?”
兰浔公主越发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萧奕彦刚想答,外头静源的拍门声已经震天般响起来:“辰王爷,你快开门,你别想要对我家公主做什么,再这样奴婢可要唤人来了!”
“让她离开。
”
兰浔公主想了想,扬声道:“静源,本公主没事,你出去吧,看守好门外,别让人闯进来。
”
静源呆了好一会,才哦了一声,一脸惑然不解地退到廊下去了。
“兰浔公主,接下来本王对你做的事可能有点失礼,但绝对不是有心想要占你的便宜。
你身上的银针十二时辰……不对,一夜过去,只剩下不到八个时辰便会发作,顺着你的经络逆行,进入五脏六腑,直至锥心而亡。
”
兰浔公主的脸色更白了,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问:“因此你来,是要为我解除危险,将我体内的银针逼出来?”
萧奕彦点点头。
“是谁让你来的?又是谁教你逼出银针的方法的?”
兰浔公主昨晚已经试图运气将银针逼出,虽说那几根针侵入她的肌肤后便钻得无影无踪,甚至连痛楚的感觉都不再有,可以习武之人的认知,她也清楚那几枚银针绝不会在体内安逸地呆着。
只是以她的高傲,是绝对不会低声下气去求顾清离的。
萧奕彦脸色有几分难堪,但还是如实道:“是五哥教会本王的,他数年来恶疾缠身,早已不能运气,只能让……你闭上眼,忍一忍吧。
”
兰浔公主心中波澜微兴,芳心怦然而动,轻抿了唇,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缓缓闭上了眼。
萧奕彦看了她赧然羞涩的模样,不知不觉间脸上也开始烧灼起来,温度渐高。
他定了定神,将兰浔公主扶起来,盘坐在她身后,手掌心贴着她的肌肤,只隔着层薄薄的衣衫,慢慢游移。
兰浔公主的肌肤顺着他的手掌移动而起栗,甚至感觉到他的掌心在升温,一股阳和的气流沿着银针没入的穴位注入,像游鱼一般游曳在她经络之中,一点点向前推。
“谁在你体内放入这几枚银针的?”
兰浔公主正两颊如火,周身滚烫,整个思维都陷入混沌之中,仿佛无边无际的海面,漂浮着一叶孤舟,虽然风平浪静时随波逐流,但温柔的大海随时可能将这叶轻舟倾覆。
她在这忐忑与恍惚中听见问话,险些说出顾清离来。
幸好抓住最后一丝理智,临出口时变成了:“是偷袭,我没看清楚。
”
“哦。
”萧奕彦没再问下去,心里疑惑更深了。
但他向来对萧奕修敬慕甚深,不疑有他。
兰浔公主心里却掀起了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