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深知这两个陌王府的丫鬟常深夜传话,她悄悄开了门,跟到院墙底下去,侧耳贴墙,听见锦姝低声骂:“王爷又把那个妖精找回来了!”
“什么妖精?”雨樱莫名其妙。
“鬼医离月呀!”
“她不是救了王爷的命吗?王爷如今都大安了,你该感激离月才对。
”
锦姝推了她一下:“我可没你这么心大!她来了,还有咱们的位置吗?”
雨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我从宫里开始就是伺候王爷的,从小宫女直到王爷分府别居,仍被调过来伺候他,这份殊荣府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有了。
可再大的殊荣,咱们也是奴婢,还是不要有非份之想了。
”
锦姝哼了一声:“我可不信你不想。
”
雨樱淡淡道:“想了这么多年,有用吗?侧妃、夫人都一大堆了,直到王妃也进了府,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
”
“那不一样,王爷早晚要给我们一个名分的,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还得给个名分呢,王爷若是做了……咱们怎么也不可能永远是奴婢。
”
“你还知道有王妃和夫人啊?那么多不多一个离月姑娘,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王爷对离月姑娘,和对王妃、侧妃、夫人们完全不同!而且这个离月明显清高冷傲,目中无人,她在的时候,连施针都不让我进屋!”想起离月的冷淡,锦姝轻咬下唇,难免委屈,连王爷都不曾对她那么见外过。
这些雨樱倒不怎么清楚,毕竟她在后面风灵轩,不太接触到离月。
她沉吟了片刻:“照你说的,离月姑娘并不容易亲近,那她对王爷有意思吗?”
“以前看不出,她对王爷总若即若离的。
可这次回来,听说她失忆了,反倒对王爷无限依赖了!”
“哦?”雨樱很意外,“失忆?”
“听说王爷找到她时,她整个人都被浸在寒冷的护城河里,不知遭遇了什么意外,可她完全不记得了。
哦对了,王爷说试过她的脉息,竟然内力全无,想必是被人重创后才致如此。
”
“奇怪,谁会将她重创后又丢在护城河?”
“这谁知道啊?”锦姝撇撇嘴,“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的,好了我该回去了。
”
雨樱神色沉凝:“她是突然在京城出现的,也就是说很可能并非京城人,甚至不是东渊人,那她在京城有仇人的概率不大。
听闻鬼医之名日盛,倒是抢夺她的势力很多,伤害她的人……打什么主意?”
“这重要吗?”
“好了,你先回吧。
”雨樱挥挥手,看着锦姝在夜色中离去,心里却多了一重揣测,轻声自语:“她唯一得罪的人,怕是南月国的那个使者吧?若是那个人想伤她……”
玉梨悄悄退回房去,无声冷笑。
雨樱再聪明,也猜不到其中究竟的,让她的思绪继续在岔路上越走越远吧。
倒是没看出,锦姝这丫头,对陌王还挺有心思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玉梨轻啐了一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没发现,顾清离自窗口蹿出了屋,正抱膝坐在院墙顶的角落里,冷眼将这几名婢女的言行都尽收眼底。
雨樱看来依然是善良无害的,至少没看出有什么叵测的机心来;锦姝忠于萧奕修不假,对她这个王妃却毫无敬重之心,而且对萧奕修抱有不纯目的;玉梨显然没有看起来那么乖巧,看来这丫头是没被收拾够,不到黄河不死心。
夜风钻入衣领袖口,飕飕的寒意让她抱了抱肩,突然纵起身来,几个起落往萧奕修的风澈轩而去。
她轻盈无声地落下,伏在萧奕修的内室窗外,将窗纸点了个洞,往内窥去。
她顾清离竟然有朝一日会来窥探萧奕修,真是意想不到。
她一边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一边又替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有人冒充自己,如何能不查探?
两人隔着茶几对坐。
“王爷,夜深了,就寝吧?”离月看着萧奕修的眼神里,多了深情款款的意味。
萧奕修温柔地看着她,将掌心覆着她的手背:“让本王再多看你一会。
”
离月愣了一下:“王爷若是喜欢看的话,一会儿……亮着灯便可……”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虽然看不见脸,但羞涩之意已在眼底浮现。
顾清离陡然一阵恶寒,随即难言的怒意涌上心头。
这山寨货竟然想后来居上,甚至能暗示到如此露骨的地步?!
论身份顾清离是正妃,论心意萧奕修表白的对象是离月,可屋里这个分明只是个高仿!
萧奕修显然也完全怔住,眼神里全是疑问。
他认识的离月,冷清孤傲,才让他敬重、爱慕甚至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但是眼前这个离月是在跟他暗示什么?!
离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柔婉地道:“我的意思是,只要外头亮着灯,王爷便可目送我离去,不一样是看着?只是不知,王爷今夜让我安置在哪间客房?”
“陌王府的客房皆在月涟轩,但是今夜晚了,怕是言玉和云儿已经睡下了,本王让锦姝给你在西厢收拾了一间,那里并非客房,怕有些简陋,你先屈就一晚吧。
”
“没事。
哦,我都忘了从前我在王府时住在哪里了……是月涟轩吗?”
“从前你都住在小药圃,那里失火之后一直未曾修葺,住着不太方便,还是不要去了。
”
“我只是想去看看,找回些记忆而已。
”
“天色太晚,明日本王陪你过去。
”萧奕修送她到门口,下意识地拢了下她的衣领,“夜深露寒,你穿得太单薄了。
”
顾清离又是憋出一身内伤来,刚才她穿得更单薄,立在王府门口等他,结果等来他拥着个假离月柔情蜜意地入府!
哦对了,她现在依然穿着很单薄的衣衫在窗下偷窥!
“没事,几步便到了。
”红纱外的眼眸流动着温婉笑意,想来唇角边也流淌着同样的笑容吧,不知如何醉人。
萧奕修似乎看得痴了,目送她窈窕的背景缓步进了西厢的门,却又对他回眸一笑。
她从前很少笑,可现在笑起来,眼神是如此动人,令他瞬间想追上去,揭开她的面纱,看一眼她醉人的笑容。
可她是离月,还是失去记忆的离月,他不想趁人之危。
总要等她回复了记忆,对他心甘情愿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