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道歉低微又短促,很快便飘散在风中,仿佛是顾清离的幻觉。

    萧奕修并不是真的怀疑她,只是说出来的话仿佛不受控制,充满了讽刺质问,似乎只要想到她之前的那些事,心里某处就空缺了一块,凉飕飕地生疼,报复的话脱口而出,下意识地就弄巧成拙了。

    静默良久,他的口气依然是难以转化的生冷:“你就不能乖一点,好好做个听话的王妃?”

    “你喜欢听话的,从前的辛侧妃,现在的嘉夫人,都够听话了吧?哦,你嫌弃她们是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那就自己去纳几个官家千金,以你陌王爷的身份才貌,多的是听话的姑娘,远的不说,近的就有洛云、云亦歌……”

    “王妃这算是吃醋?”

    顾清离蓦然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对,也便住了口,多少有点羞恼。

    他感觉她的身体慢慢放软了,似乎有妥协之意,语调也柔和下来:“阿彦的事,就当打平了,以后不许再与他单独相见。

    ”

    顾清离不语,心里却想,他说了她就得听么?偏不。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也没有再说下去,手沿着她的肩攀上去。

    顾清离有些恍惚,忽略了颈间的凉意,连后颈拂上的柔软呼吸都没有感应到。

    直到她察觉到肩窝上柔软冰凉的触感,才有些回过神来,危险的气息随之袭来。

    “王爷……”她的声音有些艰涩。

    “本王明日会将解药给你,彻底清除你体内的毒。

    ”

    她骤然一怔。

    这算是向她示好?

    “萧奕北的事,本王知道你不情愿。

    ”

    他好像真是想妥协的口吻。

    顾清离听了却觉得怎么有点想笑,到底他认为太子对她做了什么?

    显然那件事盘桓在他心中,疑念从未消除。

    但是她心里突然一动,他明知她会水性,当时还是不顾一切跳下水,难道就是因为怕她受了欺辱,心里想不开?

    正想着,突然觉得锁骨处轻微疼痛,竟是被他吮咬了一口。

    她咝地吸了口凉气:“你有病啊?虐待?”

    他轻咬着牙,一路吻下去,指间微微用力,捏得她肌肤生疼。

    她身上的中衣彻底解散开,呼吸也开始急促,整个人颤栗起来,手下意识地往枕下一摸,却只探了个空。

    突然,一只手腾出来覆在她手背上,他的声音听来暗哑微酥:“你还想着拿那几根针来对付本王呢?”

    “萧奕北吃了你几根针?”

    顾清离终于忍不住弯了一下口角,危机感倒是褪了几分:“没有……他没来得及吃。

    ”

    “他没碰你?”他的动作一滞,明显意外。

    “他只摸了我的手臂……”

    话音未落,手已经被他捉住,放在唇边摩挲几下,冷不丁咬一口。

    “咝……不是这只手。

    ”同时反应迅捷地缩起另一只手,压在身下,满眼狡黠的笑对着他。

    萧奕修俯身看她,眼中笑意扩散。

    她只有身为离月的时候,才在这个面和心冷的人眼里看到这样漾着温柔的笑意。

    他心中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叠起来,恍惚间分不清楚,便低头吻下去,在她唇上辗转,手沿着她锁骨往下轻拂,痒得她一缩。

    但这时候她犹有几分理智。

    枕下藏针,只有她和萧奕修知道,但并非没有人可以动手脚。

    上次的事之后,当然是他让雨樱提前藏起了针,他对她始终是有防范之心的。

    窗外的夜空,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仿佛是变了调的婴儿啼哭。

    两个人同时回过神来朝外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绵密的雨,天幕漆黑,星月无光。

    “是猫叫,从小药圃传来的。

    ”顾清离感觉这声猫叫有些不对。

    虽说这正是春季,猫心萌动的时节,猫的叫声也确实凄厉,可是这一声好像被人硬生生掐断了似的。

    离月出事了!萧奕修心里第一反应是如此。

    他以惊人的速度坐起穿衣,连一句话都未撂下就匆匆离去,甚至临去时砰地一声摔开了门。

    顾清离倒着拥被呆坐了好一会,直到身子发凉,才渐渐回神。

    他刚才分明情动,而那一刻她也心思凌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若继续发展下去,有可能假戏真做,可他却在情火燃烧到炽烈的时候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他是在担心纵火贼又犯下事,还是担心他的解药会出问题?

    这个人,永远理智得可怕,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吹打着敞到底的门,夜雨丝丝地从廊檐下打进来,谁也没看见黑暗中有双因嫉妒而发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屋内衣衫不整的顾清离。

    顾清离穿好衣服赶到的时候,黑玉血淋淋被剥了皮的尸体还吊在药圃外不远处的树枝上。

    她下意识地轻咬着下唇,深呼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酸意压下去。

    前世所受的训练让她深刻明白,任何情绪上剧烈的波动都会被人利用,还容易蒙蔽自己的双眼。

    这只猫她养了几个月,曾经觉得是这陌王府内对她唯一不怀恶意的生物,结果被人吊死在树梢,还是这样的惨死。

    萧奕修站在不远处仰面看那只猫,随风替他撑着油纸伞,自己一身都湿了,后面跟着零散的侍卫。

    夜雨之中视线极差,凭着这声猫叫在方圆十丈搜查,也就刚发现没多会而已。

    “谁干的?”

    萧奕修仿佛没看见顾清离到来,只清淡地环顾四周发问。

    王府侍卫们对视,同时摇头。

    虽然失火时他们也曾去追捕这只死猫,但终究后来王爷没有再下命令,谁还有兴趣继续追杀一只猫,又不能从它口中逼供出什么来。

    “王爷,这事……不是很重要吧?夜深雨急,明日再查吧。

    ”不过死了只猫而已,虽然血腥诡异了点,但终究不值得大作文章。

    萧奕修依然抬眼看着,死猫的身子被树枝穿透,雨水打在它身上,和着鲜血淋漓而下,在牛皮灯笼的黯淡光芒中更显得阴森可怖。

    “你们以为,死了只猫就不值得重视?这里是陌王府,而这只猫显然不懂自杀后再剥下自己的皮——有人敢在陌王府做这样的事,你告诉本王,是什么用意?”

    说话那人立时噤声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