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人,何曾有过真情?对着自己的正妃亦真亦假,对着离月也能似有情,若无意,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他?谁知他是不是与京中那些企图拉拢她的势力一样,只是用了另一种迂曲委婉的方法在挽留她?

    “王爷想多了,离月只是个医者,而王爷对离月而言,哪怕再高贵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寻常患者而已。

    ”她奋力挣脱了他的怀抱,连笔都摔在桌上,头也不回就走出去。

    顾清离脚步匆匆,甚至有些慌不择路,沿着小径便纵进自己的院子,回房迅速地换下那身红衣,匆匆塞进床底。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慌乱成这样究竟是为何故,仿佛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

    直至渐渐冷静下来,她才恍惚觉得,她只是在逃避他的目光,逃避他的温柔,逃避他眼底涌动的——情愫。

    她慢慢地环抱着自己,依稀感觉有他怀里的温度,不断回想他从背后抱着自己,在耳边的轻语。

    不能想这些!顾清离对自己说,当初以王妃身份入宫时,他岂不也是这样对自己?甚至因为相信萧奕北对她做了什么,抱着她强吻。

    这个人,恐怕永远只是分不清感情和占有欲而已,他总是认为他想要的就得一定要得到,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意愿。

    她深吸了口气,对镜整了一下鬓发,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雨樱的声音永远是轻柔的:“王妃,辰王爷在外头通传,说要见您呢。

    ”

    “辰王爷?”顾清离想了想,“请他进来。

    ”

    刚才那孩子生了一通的气,居然绕了几个圈子找到她的住处来了?竟然不怕萧奕修更生气?

    雨樱领了萧奕彦进来,便见那一身红衣的少年拂了拂袖,脸上神情怏怏的,连顾盼神飞的桃花眼都失了些光泽:“五皇嫂,来你这里坐坐行么?”

    “既来了,哪里有不行的?”顾清离是知道他为何生气的,暗觉好笑,让雨樱招待他坐下,吩咐玉梨去上茶点。

    “不想吃,心情不好。

    ”

    “唔?谁敢惹咱们辰王爷生气?让我猜猜,在这陌王府中,怕只有咱们王爷才有这能耐?可他与辰王爷兄弟情深……”

    “别提了!”

    萧奕彦一声提高嗓子,倒吓了顾清离一跳,住口看着他。

    他似乎察觉自己失态,脸上微泛了红,清亮的眼波朝她溜了一圈,又笑成弯弯的月芽:“五皇嫂别介意,本王不是对你。

    ”

    玉梨这时端了茶点上来,不时朝萧奕彦偷瞧,似乎是故意放慢了动作,想让他留意自己。

    果然,萧奕彦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迟缓的丫鬟,侧了脑袋看她低俯的脸:“你在干什么呢?数清楚本王面前有几块点心没?”

    顾清离差点笑出声来,忙拿帕子捂住了嘴。

    玉梨仿佛受惊的小兔一样,倒退一步,整张小脸倒红透了,声音也细如蚊蚋:“奴婢笨拙,辰王爷见笑了。

    ”

    顾清离总算看出这丫头的心思了,不由暗地里冷笑。

    萧奕彦却不在意,见对方又羞怯怯瞟自己一眼,反朝她送了个眼波,笑:“五皇嫂这里的丫鬟都长得和点心一样甜啊。

    ”

    玉梨听了这话,哪能不激动,虽然脸上只是少女怀春般的害羞,可眼神已闪烁得出了格。

    雨樱在旁轻咳了一声。

    顾清离则冷冷瞥她一眼:“玉梨,你若还闲着,去帮本王妃炖一盅燕窝过来,记得要文火炖着,里头要加冰糖一匙、去核红枣十二枚、枸杞一两、当归五钱、红参八钱、薏仁二两、山药十五钱、去核桂圆干十枚、扁红豆去皮二两……”

    她故意报得又急又快,东西既杂又多,每样还都加了明确数量,不但听得玉梨满额冷汗直下,连萧奕彦都目瞪口呆。

    “听清楚了吗?还不下去,少一样唯你是问。

    ”

    玉梨近来被她整治得表面极其服帖,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记了几样,几乎要急得哭出来,可也没敢多问,唯唯诺诺就下去了。

    萧奕彦小心翼翼道:“五皇嫂,你这补气养血……也有点过了吧?一盅燕窝而已,能加这许多东西?不说破坏了燕窝的效用,便是这些滋补大发之物,吃多了也会流鼻血吧?”

    顾清离朝他展颜一笑:“这盅燕窝炖出来,我是不吃的,留着赏给玉梨。

    ”

    萧奕彦瞠目:“赏给……刚才那小丫头?”

    “对啊,赏她是因她对辰王爷礼数周到,又得了王爷赞美。

    ”

    萧奕彦便明白了,嗤一声笑:“五皇嫂你也太坏了,这么多吃下去,她不一天跑个十趟茅房才怪……哦不对,应该鼻血长流。

    ”

    顾清离笑吟吟道:“这里头燥热滋补之物甚多,一天是跑不了十趟茅房的,怕是十天都跑不了一趟才是真。

    ”

    萧奕彦笑得两眼弯弯:“五皇嫂如此整治她……莫非是不喜欢她?”

    顾清离笑容一敛:“辰王爷习惯认为他人近身之人必定就是体贴可靠的,但实际上这一条在陌王府并不实用。

    ”

    萧奕彦立有所悟,笑容也淡下去,眼珠转了转,朝门口看去。

    “好了,不谈这些让人不喜的事,说说辰王爷为何不开心吧。

    ”

    “你不是猜中了吗?是五哥骂我了。

    ”他嘟起嘴,纯净的眼里也多了一抹阴翳。

    “嗯?”

    萧奕彦便将海棠的事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我也有几分生气。

    ”

    “为何?”萧奕彦偏着脑袋,天真不解。

    “你见着个姑娘,就变枝花出来讨她们欢心,我身为你的皇嫂,且如此招待,却不见你的花,岂能不生气?”

    萧奕彦略一愕,随即笑:“戏法都是诓人的障眼法,雕虫小技而已。

    正如五哥所言,鲜花什么的,那不过是哄哄小姑娘的伎俩而已。

    那些轻忽之物岂能用来对待五皇嫂?”

    他将自己面前的茶几上腾出一小片空地来,挥袖拂过,便见几上多了一方紫檀扁匣,笑道:“这才是送给五皇嫂的礼物。

    ”

    顾清离对他的戏法大感兴趣,眼见那匣子半尺多见方,实在不明白他藏在身上何处,笑道:“辰王爷,你将这戏法教给我好不好?我怎么就看不出你事先将它藏在哪里了?”

    萧奕彦狡黠一笑:“教会五皇嫂,日后哪还有惊喜可言?”

    顾清离一笑,她其实也不是真有多想学,他不肯说,也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