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中毒,而且几种奇毒交替存在,你师父是否长年给他服用至寒药物,来抑制毒发?”跟着她报了几样药名。

    柳言玉震惊地点头。

    连御医都认为他只是长年征战的宿疾加上旧伤,可她却断然认为他是中毒。

    顾清离心中却在好奇这些年萧奕修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此剧毒在他体内缠绵入骨,其毒发的痛楚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而神医谷以毒攻毒的方法仅能压抑他毒发的频率,其实对他的身体损害是在日积月累加重,可以说洛青云的药是饮鸩止渴。

    “断了你师父的药,包括你那些延缓毒性的无用方子。

    ”

    她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可柳言玉却毫无芥蒂地就信服了,点头同意她的意见。

    顾清离取出银针,让柳言玉解开萧奕修的衣衫,开始施针。

    她的手法奇特而迅疾,柳言玉既惊且佩,侧目看着,心里在琢磨她取穴的目的,隐隐觉得她的治疗方法十分大胆,是他甚至他师傅都不敢用的。

    而且正如她所言,许多隐穴奇穴,甚至是他闻所未闻的。

    施针完毕,顾清离也有些疲累,在旁人看来简单的施针,其实包含了复杂的手法和速度,殚精竭力后,她额上、颊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将面上红纱渗得微微贴合在脸上。

    萧奕修的睫毛微动,唇上奇异地多了几丝血色,微一翕动,缓缓睁开眼来。

    投入他眼帘的,是一身如火绯衣,一张微湿的红纱,勾勒出挺括小巧的鼻梁弧度,甚至连点点樱唇的轮廓都被描摩出来,而最令人挪不开眼的是那双星光潋滟的眸子,眼波流动间似曾相识。

    他微耸了一下眉,感觉身上有一丝凉意,目光顺着自己的身体往下移,才发现上衣全褪,身体各处犹有银针的针尾在颤动,原来是有人施针令自己醒来。

    柳言玉忙道:“王爷别动,离月姑娘正为你施针。

    ”

    “离……月?”萧奕修疑惑的眼神投向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红衣女子,她像一团燃烧的烈焰,即使看不见面容,光芒依然跳跃着刺入他的眼底。

    “你也可以叫我鬼医。

    ”顾清离简单地介绍自己。

    她不想自己的变声被察觉异样,尽量少对他说话。

    “师兄,我取……”门被砰地撞开,一向温柔的洛云香汗淋漓,不顾形象地闯进来,眼中的担忧之色满溢。

    屋内的情形却叫她愣住,做梦也没想到为何会有个红衣女子坐在陌王爷床边,而陌王爷居然……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柳言玉微一皱眉:“师妹,别这么性急,王爷暂时无忧了。

    ”

    “她是谁?”若不是为了维持一贯温柔的形象,洛云几乎要吼出来。

    “鬼医离月。

    ”

    “什么鬼医?我看你是见鬼!”洛云这才看清萧奕修满身的银针,冲上去想推开顾清离,拔掉那些银针。

    顾清离伸臂格挡,抬腿轻勾,几招之间就令洛云居于下风,毕竟神医谷擅长医术而非武技。

    “师兄!你竟然不帮我拦着她!我取到师父的药了!”

    柳言玉却上前拉开洛云,沉声道:“师妹别闹,离月姑娘医术不在师父之下,她已诊出王爷身上有数种毒性缠绕,而师父的药对王爷的身体只有延缓之用,其实是令他的身体受侵蚀更深,所以要停药。

    ”

    “你说什么?你连我爹都不信,信一个外人?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听声音,洛云知道这红衣女子年纪与自己差不多,根本不信她有什么神妙医术。

    “师妹!”柳言玉向来温雅,即使严厉起来也镇不住洛云,她只心有不甘地看着床上,指望萧奕修能说句什么。

    “云儿,听你师兄的。

    ”萧奕修说出来的话却令洛云无言。

    顾清离本来恼恨洛云无礼,可看她瞧着萧奕修的双目泪光盈盈,全是关切,那股怒气便消了一半,这姑娘也许是无礼了些,但那片深情是作不了假的,关心情乱也是正常。

    只不过,关心的是萧奕修这种心冷无情的人,怕这姑娘是相思空付了。

    “你要是乱来拔了银针,后果我可就不负责了。

    ”顾清离凉薄地看着洛云,没有忽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之色。

    “就凭你也能治好王爷?我爹可是神医谷谷主!连他都没有把握的事,你敢说你行?”

    “我当然行。

    ”顾清离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我不但能压制他体内毒性,而且有把握医好他,可你师父的药,除了饮鸩止渴外,只会令他体内毒性更紊乱。

    ”

    “你……师兄你听她胡说八道些什么?”

    柳言玉看了看离月,心中也没有把握,但听她笃定的语气,又有几分犹豫,毕竟她的神妙医术他是见证过的,可连师父的医术都治不好的,一个年轻姑娘真的行吗?

    顾清离看着萧奕修:“毒在你身,要不要接受随便你。

    你身上这毒,应该有三四年光景了,目前共有六种毒在体内纠缠不休,前五种有雪川龙蝎毒、冰海圣蛇毒、媚蛛毒、玲珑七叶花毒,还有一种……”

    “还有什么?”

    “这种毒很奇特,它本身并不致命,可是与任何毒物相叠,可增十倍毒性,还能慢慢侵蚀人的心志,它是人为提炼出来的,叫忘机。

    ”

    “忘机?”

    “忘机二字,听起来好听,让人淡泊无争,其实它是慢慢令人失去原有的心性,中了这种毒的人会渐渐变得无情残忍……”

    萧奕修慢慢拢起眉:“忘机……那到最后会怎么样?”

    “这几种毒物任何一种都可以在短期内要你的命,可是混合一处有相生相克相辅之力,会延缓死亡,却加重痛苦,给你下毒的人可能希望你生不如死。

    而第六种毒就是我说的,药谷谷主抑制你体内毒性的尸檀之毒,就是他治疗之法,让你体内的毒性反复纠缠,侵蚀入骨,让解毒变得困难了。

    ”

    “你胡说!你懂什么……尸檀……尸檀之毒哪是你说的那样?”

    “我没说你爹是恶意!”顾清离刷地转身,两道凌厉目光射向她,“在他无法根除毒性的情形下,这是姑息之法,如果不是他的药拖延至今,就算我会解毒,王爷也活不到现在。

    但是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就少插嘴!”

    “你……”

    “云儿。

    ”

    萧奕修的声音虚弱而轻缓,却轻易镇住了洛云,她满眼的泪花在打转,默默低下头去,声调委屈而柔弱:“是,王爷。

    ”

    顾清离无视她的楚楚可怜:“想让我医治有三个条件,一,绝对信任我。

    二,我可以留在府中,但要自由出入,不希望有人干涉。

    三——”她冷眼扫洛云,“这丫头最好现在就出去,我做事的时候不习惯被外行指手划脚。

    ”

    “你太过份了!我可是神医谷主的女儿!你竟敢说我外行?”

    “言玉,带你师妹出去。

    ”

    柳言玉应了一声,看了顾清离一眼,略有忧色,但还是半拖半劝将洛云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