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拿个点心过了许久才回,料想是在余碧玲跟前汇报了新婚三日的情况。

    顾清离不动声色,反正现在也脱出了继母掌控,不怕她怎样。

    离开陌王府时,余碧玲伤感地举袖擦拭莫须有的泪,一脸吾家有女的慈母形象。

    顾清离心中冷笑,她这演技修炼得越发炉火纯青了。

    丞相和萧奕修一脸相谈甚欢的样子也出了府门,夫妇俩目送萧奕修和顾清离一脸恩爱地离去。

    秀完恩爱回府,顾清离便再也没见着萧奕修,她吩咐雨樱将玉梨带回来的点心拿了去喂狗,一口也没吃。

    之后的日子,顾清离便十分自由,在王府内四下游荡,借逛园子为名将府中守卫及换班时辰摸得一清二楚。

    日暮之后,顾清离借口困乏,便打发了两个婢女出去,跟着跳窗而出。

    这当口正是王府守卫日夜交替时,轮值的守卫难免要相互说些话,顾清离掩在花丛后,投了枚石子过去,惊得侍卫们四下寻找。

    她趁势蹿出去,三两下纵上王府墙头,翻身滚落,贴着墙根溜出去。

    顾清离特意换了身婢女装束,拿帕子掩住口鼻,去钱庄换了些散碎银钱,又去布庄转了一圈,出来时已是一身绯红衣衫如火,红纱蒙面,唯露一双眼眸,清澄如水,流光溢彩。

    最后踏入是济世药堂,她买了包银针便打算离去。

    忽听吵嚷哭闹声,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抬着具尸体冲进来,有男有女,哭哭啼啼,为首的神情凶悍,指着药堂掌柜的就骂庸医祸人,专卖假药,将他妻子医治死了,看样子就要打架。

    药铺的伙伴纷纷过来劝架,铺里的郎中过来替那尸体查检把脉,摇头叹气,确认已死。

    “看,连你家坐堂的郎中都确认人死了,早晨将人抬来诊病,回去吃了药就去了,还说不是你们害的……”

    大掌柜的一脸尴尬,反复解释。

    顾清离冷眼旁观,在那郎中搭脉时尤其留意了一下,此刻见他们吵得正欢,突然冷冷插了句:“药铺的药未必有假,但装死讹诈肯定是真的。

    ”

    “你说什么?谁装死?”领头的男子凶神恶煞,将矛头转向这红衣女子。

    那郎中也是个奇葩,在一片混乱中反倒指着顾清离骂:“不懂就不要乱说,这人明明死透,哪里来装死?”

    顾清离听他无礼,冷笑一声拂袖便走,顺便抛下一句:“他们闹的至少有一点不假,庸医祸人。

    ”

    郎中更怒了,没等他开口,药铺后堂帘子一掀,满堂稍稍寂静,连大掌柜都躬身客套地道:“柳神医。

    ”

    出来的年轻男子青衣缓带,眉眼清雅,笑容浅淡,虽不及萧奕修一眼惊艳,却自有股淡泊无求的隐士风华,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姑娘慢走,在下可否请教姑娘,如何判断这尸……这人是装死?”

    顾清离见他温文有礼,便停下答了句:“人体有十四经脉三百六十一处大穴,另有奇穴一百一十四处,包括经外隐穴四十八处,有些隐穴针刺后状如死去,呼吸心跳停止,其实只是诈死。

    ”

    闹事的男子脸色变了:“胡说八道!”

    郎中也跟着道:“一个小女子懂什么?《黄帝内经》所载穴位不过一百六十处,《针炙甲乙经》记载最多,也才三百四十个,哪来什么奇穴隐穴?”

    顾清离对他的无知一脸不屑,只投去鄙视的一眼,拔腿又要走。

    “姑娘,在下替他道歉,还请姑娘出手……一救这位大婶。

    ”年轻男子说话十分斟酌,用了“救”字,给闹事者留了一分余地。

    大掌柜见这种情形,也觉得有异,命人将那杠精郎中拉走,朝顾清离作揖。

    顾清离终于颌首一下,弯腰去给板门上的“女尸”施针。

    她手法奇特,落针疾速,众人只见银光闪闪,看得眼花缭乱,没多久又将银针拔除。

    “女尸”突然呛咳几声,缓缓睁开眼,一脸茫然。

    “这……这……”

    “还敢说她不是诈死?”顾清离缓缓直立,目光似两道冷电,直射向闹事男人。

    那人眼珠一转,一脸尬笑:“这个,咱们都是不懂医术的乡民,哪知为何如此?分明是之前那庸医祸人……咦,人呢?”转眼一看,不见了那郎中。

    大掌柜心知肚明,这群人就是由人幕后指使来闹事的,但若争吵,倒中了他们的诡计,引得更多不知究里的乡民来围观,影响药铺生意,于是将这些人打发了出去。

    顾清离转身也欲离去,却见那温文男子拦着她去路,微笑道:“在下神医谷柳言玉,替大掌柜谢过姑娘,敢问姑娘是?”

    “离月。

    ”顾清离随口杜撰。

    柳言玉心下暗惊,这女子听了神医谷的名头竟然无动于衷,一身医术又深不可测,只怕能与他师父洛青云媲美。

    “离月姑娘如此神妙医术,盼望日后还有机会能向你请教。

    ”

    他始终斯文有礼,举止得体,顾清离已有几分好感,便朝他微笑颌首。

    柳言玉被她一笑之间流动的眼波恍了神,竟未留意她是何时离去的。

    只一双眼便如银河间缥缈清寒的星辰,不知道那层红纱下该是如何动人的一张脸。

    陌王府内,一身青衣的柳言玉正在为萧奕修把脉,听外头有人进来禀报大街上纷传有一红衣女子起死回生的奇事。

    萧奕修缠绵疾病多年,对于这些消息向来十分关注,仔细听着。

    柳言玉笑:“不巧,在下也正要向王爷提及此事。

    济世药堂暗中是王爷名下产业,知道的人甚少,可今日在药铺,却遇着一群人寻衅闹事……”

    萧奕修听他说完,眉心挑了挑,眼中划过一丝冷色:“刻意打压陷害药铺?”

    柳言玉点头:“若不是那红衣女子出手,今天这事怕还不能善了。

    ”

    “那坐堂的郎中呢?”

    “大掌柜让人拉他下去后便跑了,看样子分明与闹事的人是串通的,里应外合,要砸药铺的招牌。

    ”

    萧奕修点点头吩咐:“掘地三尺把那郎中找出来。

    ”眼中的冷色转为杀机。

    柳言玉长年为他诊病,见惯了他无情的样子,轻叹了口气:“不如先寻到那红衣姑娘,或许她能为王爷稍解顽疾?可惜今日让她走了,没能拦下。

    ”

    萧奕修淡淡一笑:“言玉有心,有缘自会见到。

    ”于生死竟然并不十分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