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巍峨森严在眼前铺开,出了马车,就看见西门侧停着另一驾八宝香车,萧奕墨正从上头下来。

    两相对视,萧奕墨盯着正扶顾清离下车的萧奕修,心里陡然想起昨夜那口恶气,登时对他们的恩爱情状生出怒意。

    “哟,这不是五皇弟吗?燕尔新婚,想来昨夜春宵美满,弟妹才如此神采飞扬?”

    没等顾清离反唇相讥,萧奕墨又笑:“不过昨夜,弟妹好像落了点什么在本王府上?”

    顾清离想到她被撕烂的喜服,心里不禁有气。

    萧奕修轻按了一下顾清离的肩,风清云淡地笑:“既然落了,必定是我不想要的,皇兄稀罕,留着慢用,不过从前我并不知道皇兄喜欢别人用剩的东西。

    ”

    顾清离的火气顿时转到萧奕修身上,但这种场合不宜与他翻脸,她只悄无声息地拿尖利的指甲在萧奕修握住自己的掌心狠狠刺了一下。

    萧奕墨的笑容沉了沉,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反讥,又听萧奕修轻笑道:“皇兄昨天也丢了什么吧?如果缺腰带的话,改日为弟会奉送一条新的给你。

    ”

    然后头也不回地揽着顾清离缓步往汉白玉石阶行去。

    身后萧奕墨的脸色有点发绿,咬牙无语。

    走远了,顾清离才低声切齿道:“你够了啊,谁是你用剩的东西?”

    “别动。

    ”

    她一愣。

    萧奕修停下脚步,伸手轻掠下她的鬓发,轻轻贴近她的耳边,笑容柔和,眼神清寒:“你的确不是本王用剩的,因为本王连用的兴趣都没有。

    瞧你这眼光差的,与后面那位倒是极配。

    ”

    顾清离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还击了他一道森冷的眼刀:“没准王爷在我心里,比那种货色还要不如呢?”

    她稍稍用余光扫了一下跟上来的萧奕墨,后者正用噬人的目光盯着他们,在他眼里,这对秀恩爱的新婚夫妇早晚要死得快。

    待入了大殿,便见皇后高居首座,兰贵妃和凌贵妃屈居左右下首,其后便是各宫主位嫔妃,肆意打量的目光纷至沓来,皆落于顾清离的身上。

    皇后看来淑雅端静,雍容温婉,含笑略一颌首。

    然后便轮到新婚夫妇行礼奉茶,皇后受了礼,赏了枝点翠金凤步摇给顾清离,笑语慈霭:“真是郎才女貎,一对璧人。

    ”

    萧奕修替顾清离谢过皇后,接过了托盘中的步摇,温柔细致地斜插在她鬓边,轻赞:“云鬓花颜金步摇,再适合王妃不过。

    ”

    跟着是凌贵妃,长得倒是明艳动人,眼底的凌人傲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只轻哼了一声,示意宫女赐礼,盘中一只沉甸甸的龙凤绞丝镯。

    顾清离一看那金澄澄的土豪手镯就觉得凌贵妃根本没有用心备礼,显然心里瞧不起她这不受宠的丞相小姐。

    她心底正抗拒,腕上一凉,萧奕修已经将镯子戴在她左腕,纤细白嫩的手腕配上粗大的手镯,十分碍眼。

    下首的兰贵妃忽然轻轻柔柔插了句:“这金镯倒有点不衬清离的秀丽脱俗,手寸也太大了些。

    ”

    凌贵妃眼皮一撩,没拿正眼看她:“本宫又没见过陌王妃,赐福晚辈不过是心意,哪能准备得那么周到?将就点好了。

    ”

    语中充满不屑。

    兰贵妃轻笑,褪下自己腕上一只翡翠贵妃镯,一脸怜爱地握着顾清离的右手,将玉镯戴上去:“有些人总是以为别人的手腕也和她一样粗。

    清离,本宫手腕和你差不多,戴着正合适,瞧这冰透空灵的翠色,和皇后娘娘的点翠步摇相映成辉。

    ”

    凌贵妃是稍丰腴了些,不比兰贵妃窈窕纤秀,闻言脸都绿了。

    这句话贬了凌贵妃,还奉承了皇后,只听皇后笑:“好了,入席,不能让新人总跪着。

    ”

    凌贵妃原想反唇相讥,却被皇后打断,只得恨恨瞪了兰贵妃一眼。

    其余嫔妃一一赐礼。

    顾清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有人,心里判断着他们之间的暗语机锋,一时没留意萧奕修正温柔体贴地将那些赏赐的首饰一件一件都挂到了她身上。

    她蓦然回神的时候,腕上已经各套了三四个镯子,鬓边也从钗到钏簪了几根。

    如果不是她只有两个耳洞的话,她毫不怀疑他会把那几付耳坠子也全挂她耳朵上去。

    开始她认为他只是在人前秀温存恩爱,现在很明显他是在戏弄她。

    “贤妃娘娘赐八宝璎珞一串……”脖子上又重了点。

    “丽妃娘娘赐凤钿一对……”一对啊,还是纯金的满钿!丫不是脑子进水吧?还继续往她脑袋上插!

    顾清离全程木着一张脸,脖子已经重得不方便转,她怀疑自己只要动一下脑袋,就会叮叮当当往下落珠宝首饰雨。

    所有的嫔妃都在盯着她看,尊贵如皇后还勉强维持着风度,只是轻咳两声掩饰,其余嫔妃有一半都在面肌抽搐了。

    满眼都是“这个王妃也太爱钱了”的表情。

    不用照镜子,顾清离都知道自己现在是棵挂满首饰的圣诞树。

    笑!有什么好笑!顾清离心里咬牙切齿,早晚把这些给萧奕修插个满头!

    顾清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顶着那僵硬的脖子上了马车,离开皇宫就开始恨恨地拔满头珠翠。

    扔得差不多了,她举起手腕抚摸着兰贵妃赠的翡翠镯子,倒是眼前一亮:“这个还不错。

    ”

    丝毫没有察觉到萧奕修的眼神有所变化,恍惚间似乎陷入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从疏离渐而成含悲带怒,然后泛起一层赤潮。

    一股浓重的杀意在他眼中竟留连不去,

    跟着他一点点敛去眼中的杀机,突兀地举起她的手。

    她被他捏得有些生疼,愕然之下抬头,不确定地看到他眼中隐去的杀机,正皱眉要发问,他已毫不容情地将兰贵妃那只翡翠玉镯从她腕上捋下,从车窗随意甩了出去,然后擦手。

    “喂,你……”

    “王妃可是没见过贵重首饰?”

    “兰贵妃是你母妃,将你一手养大,你怎么能这样对她?”顾清离没想到他和兰贵妃的关系如此恶劣,毕竟刚才兰贵妃柔声细语,对她还很亲厚的模样。

    “你管多了。

    ”他抬眼,清冷眸中杀机一闪即逝,语调又轻又淡,“记着,本王只喜欢听话的女人,否则……”

    顾清离深吸了口气,断了刨根究底的念头,越发觉得眼前的男人虽然病体孱弱、温颜似玉,骨子里却阴冷无情。

    早晚甩了这病阎王!她不动声色地转着念头。

    回了王府,萧奕修只抛下一句三日后回门,便又将她扔在新房里。

    他不来打扰,她乐得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