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行了个礼:“舅舅安好。”

“嗯,进去吧。”

大家正要往里走,就听不远处忽然传来王渊的声音,“伯父——”

几人回头。

王渊还是一身青色长衫的落拓打扮,看起来潇洒不羁,和这满园雕梁画栋的世家贵气不是很匹配。

“渊儿见过姑母。”王渊走到近前,冲王婵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哎,怪不得两个表妹这么漂亮,原来是因为有姑母这样的母亲。”

王家大爷骂道:“油嘴滑舌,没大没小,你姑母也是你能调笑的?!”

“哪有?”王渊坦荡地说道:“我这是真诚的夸赞,说真话现在怎么就叫调笑了?”

王家大爷皱起眉头,“也就亏得你爹不在,他要在,你敢这么闹,不打断你腿。”

王渊哈哈大笑:“他追不上我。”

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王婵说道:“好了,小孩子开玩笑而已,大哥别盯着教训了。”

王家大爷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刻板,从小就小老头一样,后来王泽也多半像了他。

这边其乐融融,江楼月的眼神,却是顺着人群缝隙,朝着不远处看过去。

谢尧竟然在。

参加任何宴会,一向姗姗来迟,今日竟然早到!

他今日穿着一袭玄色锦袍,与昨日骑马的款式不太一样,平肩立领,腰间也换了一条黑曜石的腰带。

即便这么远,江楼月还是一眼就看到,他脸色略微有些憔悴。

谢尧也看了过来,冲她微微一笑,带着无限温柔。

江楼月抿了抿唇,把眼眸垂下。

“好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王家大爷招呼了一声,大家一起进去入了坐。

不一会儿两位老人家便到了。

二老都看向江楼月。

“听说染了风寒,没事吧?”

江楼月起身回话:“休息了一整天,现在已经好多了,不敢劳烦祖父祖母挂心。”

王老爷子笑道:“好丫头,你如今可是王家的功臣,来,到祖父身边来坐。”

“这……”江楼月有些迟疑。

喧宾夺主的,好像不太好。

王婵拉了拉她的手:“去坐。”

王家大爷也眼含赞许:“家宴而已,不要拘礼,去吧。”

“那好吧。”

江楼月倒也大方,从王婵一边转出来,坐到王老太爷身边去了。

王老太爷问:“信阳怎么处置的?”

“我拿了宿州和秦州,把剩下的三州还给了萧冀,为了防止他反扑,我将那信阳神童萧青贤扣在了我的营中。”

说到此处,江楼月微蹙眉:“那孩子虽说不到十岁,但聪明的很,这趟出来的急,没将他带在身边,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他会在我营中捣乱。”

一直沉默的谢尧说道:“我已经吩咐莫宇让人去带他来了。”

江楼月一怔。

王老太爷点头,又问:“银子够吗?”

带兵打仗,银子是头等大事,十万大军每一日所需银子就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江楼月说:“如今是有一点紧张,但已经吩咐人去京城筹备了。”

“不必舍近求远,王家如今账房内有些银子,够你用许久了。”

江楼月愣了一下,笑道:“多谢祖父。”

王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做大事的,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能冲锋陷阵,便帮着好孙女备足银子和粮草吧。”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渊说道:“不是说家宴吗?怎么一直说这个,我都饿了。”

一直没说话的太夫人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那你自己吃不就是了?不要说话,听你说话老身头疼!”

一家子的规规矩矩,偏偏出了这么个害群的。

王渊果然闭嘴不说话,吃东西去了。

跟在王渊身后的宁海,此时简直一副生无可恋的感觉。

原本以为,王渊带回个心上人来要成亲了,结果一天过去,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姑娘是表小姐,他以为的姑娘的家人,是表小姐的未婚夫婿!

此时大家都你来我往的闲聊起来。

王渊吃了几口东西之后,忽然朝着谢尧走过去,手中还端了酒杯:“谢公子,难得今日幸会,喝一杯?”

谢尧沉默地看他一眼,端起桌上的酒,“好。”

两人一饮而尽。

王渊又转向旁的亲人,挨个敬酒。

大家对他这做派不是很感冒,但到底好几年没见了,像王家大爷,还是很给面子的和他喝了两杯。

很快就转到了王婵面前来。

王家大爷瞪道:“你干什么?”

王渊说道:“敬姑母一杯酒而已,哦,对了,姑母身体不适,不能喝酒,不如——楼月表妹代姑母喝吧?”

江楼月怔了下,“这……”

王渊笑说:“楼月表妹女中豪杰,一杯酒而已,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

谢尧的座次在最上首,和王家大爷相对,就在王老太爷一侧,此时便站起身来,“她不舒服,我替她。”

“你替?”王渊挑眉说道:“这是姑母的酒,表妹替姑母,你又要替表妹,再喝一杯的话,可没诚意。”

谢尧淡淡问:“那你说,怎么喝?”

“你若要替,起码得喝三杯,等会儿若转到表妹,你必定又要替……这样好了。”王渊转身,重新从婢女手上拿了一壶新酒,倒入了喝汤的玉盏之中。

王渊端起那玉盏送到谢尧面前,“干了算了。”

江楼月紧紧抓住了手中的筷子,瞪着那玉盏。

谢尧一向滴酒不沾的,怎么好一下子喝这么多下去?

谢尧却笑了一下,面色淡定,将那一盏酒全喝了。

王渊挑眉说道:“没想到谢公子是海量,是我有眼无珠……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咱们再来!”

谢尧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知王渊是故意。

若此时是在别处,是别人这般挑衅,他只怕老早就发作了。

但这是在王家,是江楼月的亲人,还有这么多长辈在。

他心底吸了口气,按捺了心底的燥意,笑道:“好啊,来。”

两人竟然就这般你来我往起来。

王家大爷连连摇头,却没呵斥王渊。

王婵也知道大家的心病,想说什么,也是不好开口。

虽说答应了她不与谢尧为难,但凝玉床那么要紧的东西,还折腾了祖母的墓,大家心里必定是不畅快的。

只是喝几杯酒,应当也没什么吧?

王渊和谢尧,一开始还寒暄两句才喝,到后面连寒暄都没有了。

眼看着桌面上倒了好几个酒壶,王渊却还是不依不饶,谢尧却脸色有些发红,眉毛也微微拧了起来。

啪嗒一声,江楼月手里的筷子断了。

她唰一下站起身来,神色极冷:“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