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皱了皱眉,倒不好奇他怎么知道的,毕竟谢流云前世就是个无孔不入的,只要认真捕捉生活痕迹,知道她的喜好一点也不难,她皱眉是因为谢流云这死皮赖脸的态度,下午分明话都说的那样难听了,他竟然还不死心!

    不对!

    江楼月忽然问:“他们到了?”

    小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回神,把漆盘连着那些菜放在桌上,“奴婢去叫罗风副将过来。

    ”

    很快,罗风到了,拱手说:“咱们比平王殿下的脚程快了两个时辰,如今他们还没进镇。

    ”

    “没进镇……”小琴呆了呆,“那这东西是谁准备的?”

    总不可能是店家自己猜到的吧?除了那莲子汤之外,其余的几道菜也是江楼月平素喜欢的口味,而且荤素搭配非常合适。

    漆盘上还有个带盖的小罐子。

    江楼月打开一瞧,只见那里面放着几块橙黄色的晶糖。

    “啊,这小地方竟然也有杨梅晶糖……”小琴低呼了一声,忽然了悟什么——

    江楼月也呆了呆,是谢尧!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江楼月吩咐之后,让小琴和罗风退下,独自享用美食,等吃完了,把剩下的杨梅晶糖装进了随身的小袋子里,躺回了床榻上,却没什么睡意,把玩着那糖袋,隔了一会儿,又取了一颗塞进了嘴巴里,想压一压莲子的苦意。

    江楼月暗忖,这些想来是谢尧提前吩咐宫五准备的吧,那这几日不管是城镇还是驿馆那些贴心的安排,都是谢尧做的了?江楼月撇了撇唇,这个宫五,竟然一路装闷葫芦,也不告诉她,害她浪费了好些他的心意。

    含着那杨梅晶糖,她或许是累了,竟然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梦。

    梦里,是小的时候,她在御花园遇到谢流云之后不久,皇帝举办围猎大会,她随父亲前往,因为太淘气误入猎场,在里面遇到了一个小男孩,当时那个男孩浑身颤抖,她以为他是生了病,想起曾经有江湖术士说起自己的血可以治百病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划破自己的手腕,给那男孩喂了自己的血,后来那男孩状况好了一些,但还是一直在打哆嗦,她脱了自己的小披风给他盖上,以为他是觉得血的味道难受不舒服,还拿了自己身上唯一一块杨梅晶糖给他吃。

    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她什么都不懂,只记得父亲军营里的医官给伤重的士兵治伤,要那些士兵不要睡,有的人一睡便彻底睡过去,再也没有醒。

    她不断地喊着他,揪着他说话,不让他睡过去。

    “殿下,你在发抖吗?他们都说我的血很有用的,不如你再喝一点?”

    “殿下、殿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殿下——外面有狼在嚎叫……它们会不会找到我们,把我们给吃了,殿下——”

    “闭嘴!”男孩沙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么多……废话,狼本来不知道我们在这都要被你引过来了。

    ”

    她吓得赶紧住了嘴,可太安静了,她反倒越发害怕起来,大着胆子,压低了声音说:“殿下,你放心,我学过功夫的,功夫很厉害哦,你看我随手还带着匕首,如果真有狼的话,我说不准能把它打跑——哎呀!”

    男孩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朝着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下,疼的她眼泪直流,明明是那么小的年纪,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强忍着痛苦,竟然硬是没推开他,让他咬了好一阵。

    后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了。

    等父亲找到她的时候,她身边的男孩已经不知去向……

    外面的回廊上有脚步声响起,江楼月猛然坐起身来。

    她动了一下嘴巴,一边腮帮子鼓的有点难受,竟是昨夜含着那块糖就给睡着了。

    她活动了下腮帮子,把那糖吐了出来,看得有些发怔。

    梦太清晰,到现在她都记得。

    那时候天色阴沉漆黑,那男孩又是满脸脏污,她看不清孩子的脸,只瞧那衣衫和谢流云白日穿着的颜色有些像,便以为那就是谢流云……因为那一次的患难与共也把谢流云记在了心里。

    可如今想来,那夜自己遇到的人是谢尧,当时他浑身湿透,应该是发了寒疾,自己的血正好救了他的命。

    原来她和谢尧的缘分是那时候就开始了……怪不得他知道杨梅晶糖,可在前世,自己直到死的时候,都以为猎场救的人是谢流云。

    前世被关入水牢之后,她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救谢流云那个渣滓,可如今——江楼月微微一笑。

    “真好。

    ”她低声喃喃说了一句。

    “小姐是说什么真好?”外面,小琴端着洗漱的水进来,天亮了。

    江楼月翻身下床,什么都没说,但瞧着心情却是不错,小琴也没多问,亲自伺候梳洗了,一行人继续启程出发。

    接下来每到一个城镇,还是如同前面所到过的,每个地方都准备好了江楼月喜欢的菜色,房间也烘的暖暖的,知道是谢尧的心意,江楼月自然却之不恭,安心的享受了。

    至于谢流云,倒是识相了,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再贴上来。

    两队人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到达了泸州。

    泸州是前往北边柔然必经的大城,江楼月到了之后,直接包了个规模合适的客栈住下,至于谢流云,则继续住在驿站。

    驿馆里,暴躁了一个月的辛罗依听闻京城的特使到了,迫不及待的戴上维帽就去见,天知道这一个月来,每日对着她自己这张变了形的脸她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

    “公主您慢点、慢点。

    ”春嬷跟在后面劝。

    辛罗依却是脚步不停,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很快站稳,直奔小厅。

    当她在小厅里看到身姿俊逸的谢流云的时候,整个人僵在当场:“平、平王?”当初在京城缠着谢流云的确是有一部分的利用因素在里面,但谢流云温文尔雅的气质,俊朗的样貌,也让辛罗依芳心暗许,没想到如今再见,自己却是这幅鬼样子。

    辛罗依咬紧牙关,立即慌乱地把维帽遮的严严实实。

    “见过公主。

    ”谢流云颔首算是见了礼,“父皇派我前来接替蔡将军做送亲特使,一路护送公主前往柔然,另外,已经派了人来为公主治脸,请公主放心。

    ”

    他言辞温和,不卑不亢,如春风化雨,一下子吹进了辛罗依的心里,让辛罗依心中本来的不安散去了不少。

    辛罗依说:“平王说,派了人来为本公主治脸?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