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东西?”武安侯问。

    “一封信。

    ”皇帝缓缓说:“一封私通柔然的信。

    ”

    “这个臭丫头——”武安侯面色大变,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立即跪倒在地:“老臣该死!那封信……那封信……老臣知情不报,罪该万死!”

    “看来江楼月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叹了口气,“从何时起,咱们之间竟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

    武安侯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真是气的想揍江楼月一顿,没事送什么信过来?但他又何尝不知道,此时皇帝说的话是在试探……也不知道江楼月拿信来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说的,他要如何应对?

    皇帝又扶起武安侯,眼神不经意从武安侯的后背扫过,在他那纵横交错的伤疤上停留了片刻,手上一僵。

    大庆虽然立朝百年,但因为最近这些年的旱涝灾害,民不聊生,国力积弱,四方异族蠢蠢欲动,多亏了武安侯才能震慑,而且当年在军中,武安侯多少次救他死里逃生。

    如今自己竟然不断试探怀疑他的忠心?

    皇帝顿了顿,说:“楼月那丫头你教的很好,她说那信是后来搜出来的,与江逸雪有关。

    ”

    “老臣……”武安侯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带着几分负罪:“当日搜出时本就该送到皇上面前来,但老臣也不确定那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暂时暗中查访……逸雪那孩子毕竟是乖巧的,只是老臣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

    皇帝说:“怕是你那夫人护着江逸雪,你想查也不好下手,所以索性当没发生过吧?”

    “……”

    武安侯讪讪地,不说话了。

    皇帝顿了顿,又问:“如今出了这么些事,你那夫人呢?没缠着你让你救江逸雪出来?”

    “哎……”武安侯叹了口气,“夫人自然是舍不得那孩子,只是,老臣虽然没有参与国宾馆的事情调查,也知道皇上是不会轻易将一个生下皇嗣的太子侧夫人下天牢的,这其中必定是有因由,必定是牵连甚广的。

    ”

    顿了顿,武安侯又说:“她若是犯了什么小错误,老臣自然力保她,毕竟她在府上住了那么多年,叫我一声姨丈,可若是犯了大错,老臣如何保得?老臣只求皇上,连老臣一并责罚,能绕过楼月和星月姐妹,那两个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

    “你当朕是什么人?”皇帝面容微冷,“朕是会迁怒的人吗?”

    “皇上自然不是!”

    “知道你还这样?”皇帝叹了口气,“不过那江逸雪,便是你来求情,朕也保她不得。

    ”

    柔然人那里要交代,辛罗依和太子都不能交出去,本就只有江逸雪一人抵罪了。

    如今还有柔然书信。

    皇帝当然不信她一个柔弱女子会是什么柔然人的细作,那封信的作用无疑是嫁祸武安侯府,而当时的那件事情,是太子的人密报,他心中何尝不清楚?如果追究下去,牵连出太子,牵连出平王,牵连出一堆人都有可能。

    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要面子,决不能容忍天下人说他教子无方,陷害忠臣。

    所以这件事情到江逸雪这里就要停下。

    武安侯怔了怔。

    皇帝又说:“但你放心,她是她,侯府是侯府,你对朕的忠心,朕再清楚不过,你的两个女儿也是救驾有功,她的事情,不会牵连侯府,不会牵连任何人。

    ”

    “老臣……多谢皇上!”

    武安侯谢了恩,等太医上药结束,皇帝又赏赐了内务府织造的衣裳,才让常喜送了出去。

    云妃从帐幕后走出来,悠悠说:“武安侯真是忠心耿耿呢。

    ”

    “嗯。

    ”皇帝点点头,“他是忠心,只是年纪却……”

    “年纪怎么?他不是才四十多岁吗?正直壮年呢。

    ”

    “现在是不大,只不过……”皇帝握着云妃的手,眼底温柔无限,也不去多说武安侯的事情,只说:“江楼月那孩子朕喜欢,你若待在宫中孤单,便时常传她来说说话吧。

    ”

    ……

    赐死江逸雪的圣旨是傍晚下的。

    得知圣旨的时候,武安侯顿了一下,倒并不怎么意外。

    罗风说:“皇上亲自让人传了话来,说让侯爷知道,因为牵涉到柔然的事情,所以江逸雪赐死之后,尸体也要交给柔然人处置。

    ”

    “何时执行?”

    罗风又说:“……今夜。

    ”

    未免节外生枝,皇帝是多一刻也不想等了。

    武安侯又是一顿:“二小姐回来过吗?”

    “没……夫人那里也还是不吃不喝。

    ”

    武安侯只觉得有些头疼,他在想,该不该告诉王氏江逸雪被赐死的消息,该不该让王氏去见江逸雪最后一面?

    他怕不告诉她,王氏会恨他一辈子。

    可事到如今,就算是告诉了王氏又能怎么样?去见江逸雪,然后更加内疚更加自责,后半辈子都不得安生吗?

    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江楼月在身边,父女二人一起商量,也好拿个主意。

    “你去——”

    “爹。

    ”

    武安侯刚要吩咐,门忽然被推开了,那声音清冷,面容平静,不是江楼月又是谁?

    武安侯错愕,“你……你可算是回来了,宫中下了圣旨——”

    “我已经知道了。

    ”江楼月迈步进了书房。

    “知道就好。

    ”武安侯点点头站起身,“那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我是说你母亲那边。

    ”

    “告诉她。

    ”江楼月慢慢说:“就把事实告诉她。

    ”

    “那——”武安侯僵了一下,有些犹豫:“万一她闹了起来怎么办?你母亲已经两日两夜没吃没喝了。

    ”

    “坏人我来做。

    ”江楼月笑了,“她应当不至于为了一个江逸雪把自己饿死了吧?如果她真的自己不要命了,我们谁能拦得住?”

    “江楼月!”武安侯顿时皱眉,“你这话也说的太冷心冷情了,她到底还是你母亲。

    ”

    “也亏得她是我母亲。

    ”江楼月冷笑。

    如果王氏不是她的母亲,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什么事来了。

    “父亲既然为难,这件事情就不必管了。

    ”江楼月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