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恒白被许若淳扶着,勉强坐了起来,歪靠在身后的靠枕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栽倒。
严恒白抬起头来,在看到那张日夜出现在他梦里的脸时,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严恒白笑的很好看,一如几年前。
许若淳在旁边红了眼,因为她知道,这一刻,严恒白才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严恒白的手臂里埋着软针,费力的抬了起来,指了指顾九溪身后的椅子,示意她坐。
顾九溪没有拒绝,在椅子里坐下。
许若淳难掩悲伤情绪,可还是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在外面关上了门。
严恒白的目光一直放在顾九溪的脸上,一刻也不曾挪开,他像是看不够一样,深怕他一眨眼顾九溪又跑掉了。
两个人相对无声,严恒白的嘴角却一直弯着。
片刻后,还是严恒白先打破了这份沉静,他垂下目光,问道:”这四年里,你还好吧?”
顾九溪没有回答。
并非她吝啬回答严恒白的问题,而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垂死之人面前,她不想撒谎,可若说自己过的不好,又能怎样呢?无非是让严恒白心里再添一道堵罢了。
顾九溪沉静答道:“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一言难尽吧。”
严恒白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她,从前的顾九溪很少会这样说话,她干脆的厉害,心里从不藏着事。
严恒白虚弱的笑笑:“既然一言难尽,怕是也不愿再提,我不问也罢。”
顾九溪点头。
严恒白面上的潮红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病入膏肓的苍白。
他喘的厉害,饱经病魔摧残的身体,如今也瘦的厉害,眼中再无往日里的神采。
严恒白落寞的笑笑,说道:“幸亏当初你没有选择继续留在我身边,否则……你看我如今的样子,怎么能够给你幸福呢?只能害了你。”
提到过往,顾九溪缄默不言。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严恒白竟然哭了起来。
顾九溪的脸上难见的吃惊,和严恒白在一起三年,无论什么险境,哪怕食不果腹,严恒白也不曾这样软弱过。
如今,他在她的面前,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顾九溪心里晦涩难忍,怕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朝着他伸出手去。
顾九溪的手一把被严恒白拽住。
看着这样的严恒白,顾九溪的脸色苍白,却没有抽出手来,任由严恒白将她的手贴在他微烫的脸颊上,任由严恒白的泪水顺着她的指缝灌入她的袖口。
严恒白呜咽着:“顾九溪,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你……”
此时的顾九溪没有脾气,甚至连半分的恨意都没有。
虽然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可她也知道并非是她心软。或许只有在内心里真正的将一个人放下后,才能这样的无波无澜吧。
“在我得知我患上癌症的那一刻,我的天塌了,我还有太多的心愿未了,我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去做……可如今,我不这样想了,我每天让自己活在幻想里,却变的异常的充实快乐。我幻想着我们在一起,仍旧什么也没有。我们生活在一套面积很小的两居室里,吃你亲手做的饭,喝你亲手泡的咖啡……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的清醒,才明白过来,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